接受检查

帅克被押解到了刑事法庭，法庭里干净舒适，给帅克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与古代严肃、刻板的审判官们不同，现在的审判官大多轻视法律，递交材料的同时还总忘不了吃肉喝酒，审判帅克的就是这样的一位审判官。

这位审判官年事已高，他面带微笑，礼貌地对帅克说：“你一定就是帅克先生了。”

“我想应该是吧，我的爸爸姓帅克，我妈妈也被人家称作帅克太太。”帅克回答道。

审判官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接着问道：“瞧瞧你干的这些好事，你一定良心不安了吧？”

帅克也微笑着说：“大人，我向来都良心不安，比其他人都更不安一些。”

审判官又温柔地问：“警察局没有为难你吧？”

“怎么会呢，大人？他们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情，连签字画押都是我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哦，那就好。帅克先生，你有什么疾病吗？”

“大人，我患有风湿病，每天都要用风湿油揉擦膝盖。”帅克一脸天真地回答。

审判官笑着说：“我看还是让法医再给你检查一下吧。”

“不用麻烦了，这么点小病，怎么敢劳驾法医大人为我浪费时间呢？况且在警察局时，已经有医生为我做过检查了。”

“可是，为了确保你的健康，我还是会找一些优秀的法医，组成一个委员会，给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你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此外，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很快将会爆发战争，这是真的吗？”

帅克自信地点了点头：“是的，大人，我敢打赌。”

审讯就这样结束了，帅克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牢房。帅克同自己的狱友们聊起法医的话题，大家纷纷开始接下话去：有一个年轻人曾经因为偷地毯被抓，最后法医诊断他精神不健全；有一个像知识分子的人说自己上过精神病学方面的课，他根本就不相信那些法医；还有一个矮个子对法医意见很大，因为他们认为他四十年前杀了人，可他今年不过三十八岁。

听了大家的议论，帅克发表了自己的高见：“我认为，我们应该对他们宽容一点，法医也是人嘛，难免会犯错的。有一天晚上，我走在一座桥上，一个人突然窜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拿起手中的皮鞭，朝着我劈头盖脸地抽打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我都快要痛晕过去了，他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便用手电筒照着我，连声说‘对不起’。接着他又为自己认错了人感到很恼火，又在我的屁股上猛抽了一鞭子。你们说这个人犯的错离不离谱？所以说嘛，差错总是难免的，即使再聪明的人也有犯错的时候。”

那个审判官果真不是开玩笑的，第二天，法医委员会派来了三位精神病专家前来鉴定帅克的精神状态，他们分别是卡莱尔逊博士、海维洛赫博士以及英国人卫金，这三个人的学术观点迥然不同。

帅克被人带到了专家所在的房子里，他一进门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奥地利元首的画像，便大声喊道：“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万岁！皇帝万岁！”

听到帅克这一声喊叫，这三位专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接下来的过程就简单了。

“请问帅克先生，镭和铅哪个重？”

帅克微笑着回答说：“我没法回答，因为我从来没有称量过。”

“你知道地球的直径吗？”

“对不起，大人，我没有量过。”帅克回答说。“我也有个问题，想请大人们猜猜。有一所三层楼的房子，每层有八扇窗户，屋顶有两面天窗和两个烟囱，每层楼住了两个房客。那么，诸位，请你们告诉我：这所房子的看门人的奶奶是哪一年死的？”

法医们彼此会心地望了望，可是其中一个又发了个问题：“你知道太平洋最深的地方有多深吗？”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下去过，但我想肯定比伏尔塔瓦河要深。”

“一万二千八百九十七乘以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三等于多少？”

“七百二十九。”帅克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法医委员会的专家站起来说：“我们问完了，可以把帅克先生带回去了。”

帅克毕恭毕敬地起身向专家告别说：“麻烦各位大人了。”

帅克离开之后，三位专家做出了一致的判定，他们呈送给审判官的诊断书上有这么一段话：

我们一致断定约瑟夫·帅克精神不健全，智商有缺陷，鉴于此，委员会建议立即停止对他的审讯，并将他送往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接到法医委员会的报告之后，警察局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将帅克送到了精神病院。

对于帅克来说，在精神病院里的这段日子真是令人难忘。在这里，人们可以随意赤裸着身体躺在地板上，不需要任何理由地发怒，肆无忌惮地拉屎撒尿。帅克觉得这里就像是天堂般自由，你可以大吼大叫，可以鬼哭狼嚎，可以跳舞，可以祷告，可以蹦、跳、爬、蹲，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有人会指责你没教养。

在帅克全身心投入到周围环境的时候，来了几位护士，她们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进了澡堂，其中一位护士还讲着笑话逗帅克开心。

到澡堂之后，护士先让帅克坐到一盆热水里，然后又拉他坐到一盆凉水里，然后又拉他到热水里，如此反复三四次之后，她们问帅克：“你感觉如何？”

帅克兴奋地回答说：“太舒服了，要是你们能再给我剪剪指甲就再好不过了。”

洗完澡之后，护士们用一张被单，像包裹粽子一样将帅克包裹起来，然后将他推到了一张病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并吩咐他好好睡觉。

帅克睡醒之后，护士们开始喂帅克吃饭，然后又搀扶他上厕所，一切完成之后，又把他扶到了床上，再次吩咐他好好睡觉。帅克再次醒来之后，护士将他带到了观察室。

在观察室里，帅克被脱得一丝不挂，两位医生微笑着对他说：“请你先向前走五步，然后再向后退五步。”

听了医生的话，帅克一直向前走了十步，然后停了下来。

这位医生生气地说：“我是让你先向前走五步。”

帅克微笑着回答说：“医生，我不介意多走五步，这几步对我来说只是小意思。”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示意帅克坐到椅子上，开始对他的膝盖、瞳孔等各个部位进行检查。检查完毕之后，一位医生问帅克：“帅克先生，你会唱歌吗？给我们唱首歌行吗？”

“没问题。”帅克兴奋地回答说，“尽管我五音不全，但既然你们这么要求了，我还是愿意亮亮嗓子，让大家开心一下。”

刚说完，嘹亮的歌声响起，可是帅克没唱几句就记不住歌词了，只好换了一首，但唱了两句又唱不下去了。

两位医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位开口说：“帅克先生，你以前做过检查吗？”

帅克骄傲地回答道：“我以前当兵时军医给我做过检查，他们说我是一个白痴。”

另一位医生高声说：“可是我觉得你是在装疯。”

帅克立即辩解说：“我真的是个白痴，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到我以前服役的军队去打听一下。”

两名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让护士把帅克带了出去。

帅克离开之后，两位医生在报告里总结出帅克是一位“弱智的假病号”。于是精神病院决定让帅克在午饭前离开。可是帅克认为自己还没有吃午饭，精神病院理所当然要提供一顿午饭给他，因此坚决不肯离开。最后看门人只好请来了巡警，让他们带走了帅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