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察局

刺杀事件发生后，大家都在热议着这件事，一些倒霉蛋因此受到了牵连，被关进了警察局。一个老巡警愉快地说道：“斐迪南大公这件事有你们好受的！”

帅克被警员带到了警察局二楼的一间牢房里，警员打开房门，把帅克推到了里面。帅克惊奇地发现，这间牢房里已经塞进了六个人，其中五个人围在一起，另外一个人远远地躲在墙角处。帅克很热情地同大家打招呼，并一个一个地打听他们被捕的原因，几个人的回答无一不与斐迪南大公相关。

第一个回答的是一位大腹便便、戴着眼镜的先生，他眼中噙着泪水，哭诉着：“我是在我自己家里被捕的。因为在斐迪南大公被刺杀前，我在‘布来伊什卡’酒馆和两个塞尔维亚学生一起喝过酒，恰好被密探看见了，他就说我有叛国嫌疑。可我是被冤枉的呀！”

在接受审讯时，不管被问到什么问题，他总是回答：“我只是一个开文具店的呀。”他得到的答复也千篇一律：“这也无法为你开脱呀！”

第二个回答的是一个小个子，他是一个历史教授。他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昨天，我在酒馆喝酒时，给酒馆老板讲述各种有关暗杀的历史事件，我只说了一句‘产生暗杀的念头就跟哥伦布将鸡蛋竖立起来一样简单’，隐藏在酒馆里的密探就站起来对我说：‘同样，我们要将你关进监狱也很简单。’然后他就将我关到了这里。”

第三位被捕者是霍特科维奇卡地区的慈善会会长，他对帅克说：“在斐迪南大公被刺当天，我们正在花园里举行一场音乐会。宪兵大队长来到花园对我说：‘奥地利今天有丧事，你们却在这里开心地举行音乐会，分明是对国家不满。’我解释说我很爱国呀，可是他们哪里肯听，很快就把我关在了这里。”说完之后，会长垂头丧气地抱怨着说：“八月份我们又要选举新的会长，我被关在这里，怎么参加选举啊？唉，要知道，我很有可能继续连任的！”

第四个“叛国者”是一位看上去很稳重的人，他小心翼翼地说：“这些天我一直都守口如瓶，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绝对不会提‘斐迪南’三个字。可是昨天晚上，我在咖啡馆和朋友玩牌时，用红桃7 干掉了红桃K，当时随口说了一句：‘我用红桃7 干掉了你，就像萨拉热窝一样。’没想到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带到了这里。”

第五位被捕者一直怒气冲冲的样子，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突然，他站起来说：“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帅克惊奇地问：“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呀？”

“昨天我在一家饭店吃饭，有一个人过来坐在我的对面，他问我是否看到了报纸上的刺杀事件，我回答说我从不看报纸，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谁被刺杀了都活该，谁让他自己不当心。就这样，我便被抓进来了。我是冤枉的，我没罪！”

帅克转头问蹲在墙角处的那个人，他不愿意与其他人搅在一起，他说自己被关进来，是因为企图行凶抢劫一个店老板。

听了这六个人的辩解之后，帅克觉得是时候让他们甘心认罪了，于是微笑着说：“不得不说，我们确实犯错了，我们不应该在斐迪南大公遇刺的时候乱嚼舌头。现在形势这么危急，他们肯定会抓很多人的。想当年我服役的时候，有人打死了上尉的一条狗，上尉知道后对我们破口大骂，还将我们每个人都关了十四天的禁闭。你们想想，为了一条狗都抓了那么多人，更别说现在是为了一位大公呀！”

可是，那个怒气冲冲的男子嘴里却一直唠叨着：“我是无罪的，我是冤枉的……”

帅克劝他说：“你想想，耶稣也是没有罪的，还不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在监狱中，没有人会关心你有没有罪，我们还是别废话，好好待在这里就行了。”帅克说完，就躺在地板的草垫上，心平气和地睡着了。

就在帅克呼呼大睡之际，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警员又带进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波斯尼亚人，他在牢里来回踱着步，咬着牙齿，满嘴脏话；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酒馆老板巴里维茨，他进到牢房，看到躺在草垫上的帅克，便径直走到他身边，将他推醒，说：“我也被他们关进来了。”

帅克坐起来，兴奋地说：“你来了，这下我们有伴儿了！”

巴里维茨悄悄地向帅克打听里面的人有没有因为偷窃被关进来的，因为和小偷待在一起会有损他生意人的名誉。

帅克向他解释说，这里除了有一个人是因为企图行凶抢劫被抓，其余的人都是因为斐迪南大公的事情被捕的。

巴里维茨生气地说：“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大公，而是因为皇帝的事情被捕的！”

周围的人听到巴里维茨的这句话时，都好奇地问：“你是因为皇帝的什么事情被捕的呀？”

巴里维茨便给大家讲述苍蝇在皇帝画像上拉屎的详细过程，讲完之后气愤地说：“都是该死的苍蝇惹的祸，出狱之后，我一定饶不了它们！”

听完巴里维茨的唠叨之后，帅克又躺下睡觉了，可是没睡多久，便有人传他去接受审讯。

帅克满面春风地走进传讯室，问候道：“大人们晚上好！诸位万事如意！”没人搭理他。

有人在他脊背上猛捶了一下，把他推到一张桌子前面。对面坐着一位高级长官，摆出一副冷冰冰的官架子，看上去凶神恶煞。

他恶狠狠地扫了帅克一眼，说：“别装出那副傻样子。”

帅克无辜地说：“可我的确是个白痴呀，是军医审查委员会亲自鉴定的。”

那位高级长官咬牙切齿地说：“从你所犯的罪行来看，你一点也不傻。你犯了叛国罪，侮辱皇帝罪，煽动叛乱罪等，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帅克满不在乎地回答说：“我没什么可说的，我确实犯了罪，你们的确应该严厉一点，不严厉什么事情都办不成。想当初我服兵役那会儿——”

帅克刚准备说他当年服役时的事情，却被站在一旁的警察局长打断了：“闭嘴！我们问你的话，你听清楚了再回答，不要胡言乱语，明白吗？”

“有什么不明白的？”帅克很淡定地回答道，“长官，您说的我都听清楚了。”

“你平时和什么人来往？”

“我和我的女佣人在一起生活。”

“你同本地的政界有来往吗？”

“当然有了，大人，我订了一份《民族政治报》，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小母狗报》。”

“滚出去！”帅克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那位高级长官顿时暴跳如雷，拍着桌子让警员把帅克拉出去。

帅克回到牢房之后，对其他被捕者说：“这里的审讯待遇真好呀！要放在从前，人们肯定要从烧红的烙铁上走过去，喝滚烫的铅水，或者穿上千斤重的西班牙靴子，才能证明自己没有罪。但是这里居然还有草垫、桌子、凳子，还有汤、面包、开水等，现在这世道真好呀！”

正当帅克口干舌燥地大夸特夸监狱审讯的待遇时，警员又传他重新过去接受审讯。

帅克再次来到那个又丑又凶的高级长官面前，高级长官仍然用严厉的声音问道：“你承认你犯的罪行吗？”

帅克眯着眼睛笑着说：“大人，您让我承认我就承认，您要是让我别承认，那我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高级长官把一张纸和一支笔扔到了帅克面前，帅克知道这肯定是让自己签字，于是就在最下面的角落里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说：“还有什么需要我签字的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明天早上再来一趟。”

高级长官粗暴地回答说：“明天早上你直接去刑事法庭吧。”

帅克微笑着问道：“明天早上几点呀，大人？我可是不喜欢迟到的，千万别让我睡过头了。”

“滚出去！”桌子对面又一次发出吼叫。

帅克回到牢房，兴奋地对伙伴们说：“我已经承认斐迪南大公是我杀的。”

其他的人听了这话都面面相觑。

帅克躺到了草席上，只说了一句“我们这儿没有闹钟怎么办呢”，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帅克被人吵醒了。六点整，一辆绿色的囚车把帅克押到了刑事法庭，他对同车的囚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们都是早起的鸟儿呀！”

【要点思考】

1.帅克和六个狱友，他们大多是因为什么被抓进去的？

2.帅克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发出“现在这世道真好呀”的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