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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小说名著的现代阐释
1.10.2.1 1.贾宝玉之“意淫”
1.贾宝玉之“意淫”

贾宝玉对女儿情有独钟是不争的事实。他在周岁时,“政老爹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而在四五岁时更是发表了那番惊世骇俗的“奇谈怪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生来便对女儿偏爱的贾宝玉实则阐释了曹雪芹的女性观,其具体内涵不是本书论述的重点,论者只是从这种现象出发进行论证。

贾宝玉独钟女儿的原因用作品中的话语解释是:“原来天生女儿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本着这一思想,“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的贾宝玉表现出了大量钟情女儿的行为。大观园中日坐起居的小姐、丫环自不必说,就是仅有一面之缘、位卑下贱的,他都表现出了浓浓的痴情。第十五回为秦可卿送殡时,宝玉、秦钟遇到十七八岁的村庄姑娘二丫头,当她被老婆子叫去时,宝玉竟然感觉“怅然无趣”,“又见迎头二丫头同几个小女孩子说笑而去,恨不得下车跟了她去”。第十九回探望袭人时,见其两姨妹子,便对袭人说:“怎得他在咱们家就好了。”甚至对现实中不存在的女孩,贾宝玉也表现了钟爱。第四十一回刘姥姥胡诌一雪地抽柴的女孩,第二天一早宝玉便命茗烟去踏访祭拜。贾宝玉对女儿近乎无原则的偏爱,脂砚斋做了很好的概括:“宝玉之心,凡女子之前,不论贵贱,皆亲密之至。”

与对林黛玉的爱情不同,贾宝玉对女儿群体的钟爱具有广泛性的特点。爱情是专一而排他的,对其他女儿,贾宝玉的痴情显然没有显出达到这一高度的迹象。这种低于爱情却又高于一般意义上的友情的情感究竟应如何定性?脂砚斋评道:“按宝玉一生心性,只不过是‘体贴’二字。”后来的学者多有以“泛爱”“博爱”论之的。论者以为,以什么样的名称为之定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忽略贾宝玉对女儿的情有独钟具有广泛性的特点这一事实。贾宝玉对于女儿广泛钟情,可以用一个“淫”字来概括。“淫”字最早出现在《尚书·泰誓》中:

淫酗肆虐

淫,非女色故,以淫为过,言饮酒过多也。(唐孔颖达疏)

可见“淫”最初意思为“过度”。而深知贾宝玉性情及后事的警幻仙姑亦以淫论之。作品第五回有:

吾所爱汝,乃古今第一淫人也。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其容貌,喜其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

警幻的评论不仅概括了贾宝玉“淫”的特点,而且就其性质做了解释,也即这种“淫”不是以“皮肤淫滥”为目的的性爱,而是以悦情愉性为目的的情爱,也即“意淫”。

贾宝玉既广泛钟情女儿,又不涉淫乱。“贾宝玉在两性关系上是随心所欲而不逾距的典范,他与每一个女孩子都近乎得不得了,却‘终不及乱’,几乎对每一个女孩子都那么有好感,心情激动,因而颇遭‘泛爱’之讥,却永远如柳下惠般冰清玉洁,他不是‘动心忍性’,而是根本‘杂念不生’,甚至‘清洁’到让人疑惑的地步。”[5]就连香港学者余英时也认为作品之所以写贾宝玉与秦可卿梦中云雨以及梦醒后与袭人初试云雨是为了让读者明白贾宝玉“非不能,是不为也”。可见,用“意淫”一词来概括贾宝玉对待女性的态度是再恰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