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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小说名著的现代阐释
1.8.1 ‖第一节 《聊斋志异》的作者、成书与版本‖
‖第一节 《聊斋志异》的作者、成书与版本‖

相较明清其他几部经典长篇章回小说,《聊斋志异》的作者与成书没有太多的谜团与争议。现存文献对于蒲松龄的生平编年,以及《聊斋志异》的成书,可以大致无误地勾勒出其面貌。

蒲松龄(1640—1715年),字留仙,号剑臣,别号柳泉居士。生于山东省淄川县蒲家庄(今淄博市淄川区)。据张稔穰先生研究,蒲松龄先祖蒲鲁浑、蒲居仁为元朝初年般阳路总管,管辖淄川、掖、福山等县。[1]蒲家家世显赫,且世代为书香门第。

蒲家家世于蒲松龄父亲蒲槃时始败落。蒲槃青年时,多次应举不第,后弃学经商,家境渐臻富裕。蒲槃四十余岁时,不复经商,闭门读书,先后得四子,蒲松龄为第三子。蒲槃生性乐善好施,晚年家境陷入困顿。

蒲松龄幼年随父亲读书便表现出过人的才华,闻名于学子间。据张元《柳泉蒲先生墓表》:蒲松龄十九岁时,“先生初应童子试,即以县、府、道三第一补博士第子员,文名籍籍诸生间。”[2]之后蒲松龄与同乡诸友相互激励,更加发奋读书。二十八岁时,因与其兄弟分家产中,所得寥寥,近于生计,只好去本县王村教书。三十一岁时,蒲松龄随淄川举人孙蕙赴江苏宝应县、高邮州协办书案,次年又返回淄川县西铺村毕家、丰泉乡王家等处坐馆教书。四十岁起在西铺村毕际有家坐馆,长达三十余年,直至七十一岁时方告老归家。四十余年的坐馆教书生涯中,蒲松龄一直不忘科举仕进,直至六十六岁。这期间,他多次参加乡试,无一中举,屡受挫折,但始终对科举抱有幻想。晚年终于看透科场黑暗,不再赴试应举。他在为其亡妻刘氏所写的《述刘氏行实》中说:“松龄年七十,遂归老,不复他游。先是,五十余,犹不忘进取,孺人止之曰:‘君勿须复尔。徜命应通显,今已台阁矣。山林自有乐地,何必以肉鼓吹为快哉?’松龄善其言。”[3]足以见出,蒲松龄晚年在其妻的开导下,终于将曾经对科举的热望浇灭。

除《聊斋志异》外,蒲松龄一生著述颇为丰富。据路大荒《蒲松龄集编订后记》中研究统计,现留存蒲松龄文290余篇,诗929首,词76阙,杂著2种,戏3出,通俗俚曲13种。[4]

首先说《聊斋志异》的成书时间。关于《聊斋志异》写成于何年,目前学界尚未达成统一认识。较为普遍的观点是,康熙已未年(1679年),蒲松龄完成了《聊斋志异》的创作,其证据是,这一年蒲松龄写了《聊斋自志》,其时年龄为四十岁,蒲松龄的好友高珩也为《聊斋志异》作了一篇序。另有一种说法是,《聊斋志异》的成书时间应该是蒲五十岁时。1987年,王枝忠认真研究了以上两种说法,认为均不可靠。他认为“蒲松龄写作《聊斋志异》,至少持续了四十年左右”。[5]

《聊斋志异》的成书,应该是一个历时弥久的过程。按照蒲松龄康熙九年(1670年)创作的诗作和第二年所写的《感愤》,其诗云:“漫向风尘试壮游,天涯浪迹一孤舟。新闻总入《夷坚志》,斗酒难消磊块愁。尚有孙阳怜瘦骨,欲从玄石葬荒丘。北邙芳草年年绿,碧血青磷恨不休!”这一年,蒲松龄满怀遗憾、失望、悲愤,带着攻治举业仍冀得第的“消磨未尽”的“雄心”回到故乡,将每种复杂心境下所产生的“新闻”“总入”《夷坚志》,即后来问世的《聊斋志异》。由此可知,蒲松龄从三十一岁时,便开始了《聊斋志异》的写作,这一点广为学者们所接受。蒲松龄是什么时候完成《聊斋志异》的写作的呢?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春,蒲的一位好友张笃庆赴乡试时作诗相赠,其中有“此后还期俱努力,聊斋且莫况谈空”。由此可知,此时蒲正处于《聊斋志异》的写作之中。这一年,蒲松龄四十八岁。康熙四十年(1701年),蒲的另一位好友张历友为蒲作诗,说:“说鬼谈空计尚违,惊人遥念谢玄晖”,说明蒲仍在写作《聊斋志异》,而这时蒲已经六十一岁。如果从《聊斋志异》中所描写故事的本事原型来考查,可以发现,其中部分篇章如《夏雪》,是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发生的事情,而这时蒲已经近七十岁。由此可知,蒲四十岁前就完成了《聊斋志异》的写作,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论断。

《聊斋志异》独立短章的成书结构,决定了其成书并非是一时一地的写作过程。《聊斋志异》今存近五百篇作品。王枝忠认为,“大约一半左右的作品是蒲松龄五十岁以后所作”,全部作品完成于“蒲松龄六十岁以后”。[6]同样,王庆云也认为,《聊斋志异》的成书,经历了六次过程,第一次为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第二次为四十岁时,第三次为四十三岁时,第四次为五十岁时,第五次为六十岁左右,第六次为七十岁左右。[7]王氏的观点显得琐碎,而流于臆测,但他对《聊斋志异》历经多次而成书的主张却极大地接近了蒲松龄的创作实际。我们从《聊斋志异》所写的众多人鬼故事的现实原型来看,有些可能源于蒲坐馆听闻而来,有些却真切地源于蒲个人的见闻,还有些可能是亲身的经历,因而这些短章故事的来源便该是一个历时长久的过程。另据蒲松龄在行文中所表现出来的思想与认识水平来看,明显有着层次不同的区分。因而《聊斋志异》的成书,是一个前后持续四十年之久的过程,当是确定的事实。

《聊斋志异》的版本较为繁多。20世纪60年代,张友鹤先生对《聊斋志异》做了会校、会评、会注,按张先和的考据,《聊斋志异》的版本分为抄本与刻本两个系统。《聊斋志异》的抄本最早出现在雍正癸卯年(1723年)前,其依据是清前期殿春亭主人在《聊斋志异抄本跋》中写道:“余家旧蒲聊斋先生《志异》抄本,亦不知其从何得。后为人借云传看,竟失所在。一日,偶语张仲明世兄,仲明与蒲俱淄人,亲串朋好,稳相浃,遂许为乞原本借抄,当不吝。仲明自淄携稿来,累累巨册,视向所失去数当倍。”[8]可知,1723年之前,殿春亭主人手头已有一部手抄本的《聊斋志异》,但是篇幅有限,不是全本,这是《聊斋志异》的第一个抄本。而1723年,他从蒲松龄同乡张仲明手中得来的抄本,篇幅较之前为数倍,这是《聊斋志异》的第二个抄本。乾隆丙戌年(1766年),赵起杲在《聊斋志异弁言》中写道:“丙寅冬(1746年),吾友周子济自济南解馆归,以手录淄川蒲留仙先生《聊斋志异》二册相贻。”[9]可知,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赵起杲从友人周子济处获得另外一个《聊斋志异》的抄本。乾隆丙戌年,由赵起杲友人鲍以文出资,余蓉裳、郁佩先、赵臬亭校雠,将赵获得的抄本刊刻出印,是为《聊斋志异》最早的刻本。在此刻本的例言中,赵起杲还透露出:《聊斋志异》初稿名《鬼狐传》,后改名为《志异》;清代著名文人王士禛曾“以百千市其稿。先生坚不与,因加评骘而还之”。因此,《聊斋志异》最早的赵起杲刻本是带有王士禛评语的。道光四年(1824年),段栗玉将其从济南朱氏处获得的一个抄本付梓刊刻,是为《聊斋志异》第二个刻本。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杨慎修重新刊刻《聊斋志异》,是为天德堂刊本,是《聊斋志异》的第三个刻本。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但明伦评点《聊斋志异》,“取是书随笔加点,载以臆说,置行箧中”,并重新刊刻,是为《聊斋志异》第四个刻本。光绪十二年(1886年),何镛为广百宋主人《聊斋志异图咏》作序,并付梓刊刻,此为《聊斋志异》第五个刻本。光绪十七年(1891年),喻焜将冯远村、但明伦评点本合为《聊斋志异冯但合评》,此为《聊斋志异》第六个刻本。其后,民国时及1949年后又陆续有《聊斋志异》印本刊出,如《申报馆丛书》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印本。在《聊斋志异》的版本史上,一般认为赵起杲本为古本,但明伦评点本与何镛评点本是较为被推重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