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心性修炼”主题的文本推断
关于《西游记》的主题,学界虽然众说纷纭,观点林立,但是大多对文本本身的重视程度不够。从作者的探究与古人的评点中是触摸不到主题的真谛的。说《西游记》一部大书,纯为了游戏,了无深意,这样的观点显然站不住脚。说《西游记》是为了布道,宣扬宗教义理,这样的观点恐怕也有失偏颇。《西游记》一部百回大书,四百余年来为什么能引起古今中外那么多世俗读者持续不断的兴趣?显然不会是因为宗教思想。笔者认为,为了准确而客观地探究《西游记》的主题,而不是抓住某个片段或部分来按图索骥,有必要从《西游记》文本的大结构框架与文本叙述的重心来探寻《西游记》的主题。
《西游记》一百回文本写的是理想英雄孙悟空的传奇,作品写了他从出世到成正果的全过程,也即《西游记》以写人生为重点,不是以批判社会为重点。当然,理想英雄的人生并非脱离社会而存在,即使是神话英雄,其大闹天宫造反史、其西行建功立业史,无不是人间社会的反映。但这些是从属于英雄史的,它是使作品得以成功的地方,却并非重点所在。如果说《西游记》作者在文本结构上有表意的核心的话,那么很明显,一个是孙悟空的成长史,一个是西天取经的过程。而这两个重点其实又是融合在一起来描写的。探究《西游记》的主题,必须要从孙悟空的成长史与西天取经过程这两个板块中去寻找。
我们先来看孙悟空的形象。孙悟空本来生活在“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的乐园里,但这种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生活竟不能使他满足,为什么呢?因为“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总有一天要死去。为了“躲过轮回,不生不灭”,“学一个长生不老”,他决心离山出世,“云游海角,远涉天涯”。(《西游记》第一回)孙悟空就是从这里开始他的人生征途的。这是他人生开始奋斗追求的阶段。很显然,孙悟空所追求的,乃是一种无限制的幸福,一种绝对的自由,一种内在的心灵与外在的身体不受任何约束与限制的自由。于是,他离开了花果山水帘洞,开始了奋斗的征程。先去拜仙求道,然后大闹龙宫、大闹冥府、大闹天宫,一番上天入地的紧张战斗,最后竟以失败告终: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得翻身。追求“放心”的结果是跌跤碰壁。这是他人生奋斗中遭遇挫折与失败的阶段。这一回是第七回,作者在回前诗中说道:“些些狂妄天加谴,眼前不遇待时临。问东君因甚,如今祸害相侵?只为心高图周极,不分上下乱规篇。”其后,唐僧取经,解救收徒,用紧箍箍住,皈依佛法,一路上除恶行善,历尽磨劫,同时,一次次地逐渐除尽自己的邪根,最后功成行满,终成正果,永生于极乐世界。这是人生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成功。这是“收放心”的结果,这是“求放心”的胜利。
孙悟空的成长历史,是一条完整的人生道路,是一部很典型的心灵修炼发展史。从这个角度来看,《西游记》可以说是中国的《浮士德》。每一个人人生的历史,大概都会经历过这样一段开始追求、然后遭遇挫折、最终获得成功的过程。有谁没有尝受过“放心”的苦头?又有谁能不从中得出“收心”的教训呢?
《西游记》形象曲折地描述了孙悟空这条典型的人生道路,同时,又生动地表现了这条人生哲理。它不但体现在孙悟空身上,也体现在猪八戒、沙僧、白龙马甚至许多妖魔身上。成功的文学作品都是离不开表现现实人生的,《西游记》同样如此。《西游记》文本中常把孙悟空称做“心猿”,白龙马称做“意马”。“心猿意马”,今天已经成为人们习用的成语了。此语原来出自佛经。《维摩经·香积佛品》云:“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种法,制御其心,乃可调伏。”古人意识到,人的思想无拘无束,任意驰骋,就像活泼的猿猴和放纵的奔马一样。《西游记》作者正是按这个寓意去写作的。同时,我们从大量的回目中也可以看出作者的这一用心:第七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写如来佛收伏孙悟空;第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写孙悟空拜师唐三藏,登上取经正途;第十五回“盘蛇山诸神暗佑,鹰愁涧意马收组”写收伏白龙马;第三十回“意马忆心猿”、第三十四回“魔王巧算困心猿”、第五十六回“道迷放心猿”、第九十八回“猿熟马驯方脱壳,功成行满见真如”,则更直接地表明了全书旨意。从这些直接的证据可以看出,作者塑造孙悟空的立意,的确着眼于其与“心”之间的关系。孙悟空的狂放不羁、任性桀骜代表着人早期个性与心灵的不甘约束,孙悟空取经修成正果皈依佛门象征着人心性修炼晚期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修养境界。
对人心性修养的关注,在中国文化中有着悠久的源头。《尚书·毕命》云:“虽收放心,闲之维艰。”“放心”,就是人的自由放纵之心;“收放心”,就是把那不受拘管的精神约束起来,收敛回来,不让它任意地胡思乱想。孟子主张“人之初,性本善”,认为人的本心都是好的,有些人放纵自己,就迷失了本心,结果走上歧途。他说:“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告子上》)在这里他用“求”字。其实,“求放心”和“收放心”的意思基本上是一样的,都是要人们管束住自己的精神“心”,不要任其自由泛滥。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探求《西游记》主旨时说:“评议此书者有清人山阴悟一子陈士斌《西游真让》……或云劝学,或云谈禅,或云讲道,皆阐明理法,文词甚繁。然作者虽儒生,此书则实出于游戏,亦非语道……假欲勉求大旨,则谢肇淛(《五杂组》十五)之‘ 《西游记》曼衍虚诞,而其纵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咒,能使心猿驯伏,至死靡它,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数语,已足尽之。作者所说,亦第云‘众僧们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缘由……三藏箝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众僧们莫解其意,……三藏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而已。”[11]可以看出,鲁迅先生虽然主张《西游记》主题的“游戏说”,但他认为孙悟空的形象塑造是有寓意的,孙悟空是人的精神的一种化身,它一开始无拘无束,放任自流,后来纳入正轨,才终成正果。《西游记》是在通过神话故事形象地喻明一个“求放心”的道理。
在阐明了《西游记》中主要人物形象孙悟空的主题寓意以后,我们再来看取经故事。《西游记》所描写的主要是唐僧师徒一行去西天取经的故事。唐僧西天所取真经的内容,在《西游记》中只出现过三次。第八回如来佛说:“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三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径,正善之门。”第十二回观世音菩萨在寻找取经人时,对陈玄奘说:“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在第九十八回,如来说道:“我今有经三藏,可以超脱苦恼,解释灾想。……真是修真之径,正善之门。”在《西游记》中,如来往东来过两次,一次是在救驾上天的安天大会上,定伏心猿;一次是降伏大鹏怪,救唐僧一行。平常他是不动的,只在灵山大雷音寺讲经说法。观世音则不同,他要救苦寻声,慈航普度。如来造经传极乐,要找一个取经人,使之传扬东土,自然这件任务就落在了观世音的肩上。如来对他说:“别个是也去不得,须是观世音尊者,神通广大,方可去得。”(第七回)他不仅要找到一个东土僧人,还得保证取经成功,因此他首先帮助僧人收伏了沙悟净、猪悟能、白龙马、孙悟空,而且要试一试取经人的禅心(第二十二回),每次遇到劲敌时,都由他出面救难,还不要说他为取经僧人安排的磨难,以及孙行者向他诉苦求救等细节。在去西天取经、一体拜真如的事件里,如来可说是个台主,而观世音则是主谋。观世音的广大神通和无边法力,主要是修心而得。第十九回《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全文,被乌巢禅师传给了唐僧。唐僧受了《心经》之后,一路上吟在口里,记在心里,时刻没有停辍,而且不止一次地同孙行者进行探讨。在第二十回里,玄奘法师悟彻了《心经》,还写了一篇“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的偈子;第四十三回里,悟空用《心经》来解释唐僧的乡愁;第八十回里,唐僧“明心见性,讽念那《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而且也只有孙悟空解得《心经》真意,在第九十三回里,三藏对悟能、悟净说:“悟空解得是无言语文字,乃是真解。”当他们师徒真正解悟了《心经》的无言语文字之后,也就到了西天极乐,顿见真如。从观世音领旨到缴旨,唐僧师徒经过九九八十一难,荡尽邪魔,明心见性,由领受《心经》,到文字的解悟,直到悟出无语言文字的真解,唐僧所走的路,正是观世音成就的道路,亦即心的历程。观世音修心得自在,唐僧取经见真如。可见所取之经,该是心经,亦即第九十八回白手所取的白经。可惜的是“东土众僧愚迷,不识无字之经,却不枉费了圣僧这场跋涉”,所以只好再去换了五千零四十八卷有字真经。
《西游记》的作者,借助陈玄奘印度之行的历史事实,但并没有重视他的学术活动,而是以“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和“转识成智”为理论依据,铺叙他西天路上的艰难。很明显,这是作者在写自己悟道修真的个人体验,也即修持心性、转识成智的人生历程。陈玄奘西去印度,只身一人,但到宋元时期刊行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里,便虚构了一个猴行者,也即自称是“花果山紫云洞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化成的白衣秀士,来辅助法师取经,而且遇上了一个“深沙神”的帮忙。明初杨景贤的包括取经始末的二十四出大戏《西游记杂剧》,已经具备了小说中的基本人物和情节了。《西游记》这本小说的成书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丰满了人物的性格和故事的情节,以之来体现作者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宗教思想,特别是对于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描写,更加丰富完整地表现了人心善恶、佛与魔只不过一念之差的人生哲理。唐僧一个是人身,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同白龙是仙妖,飞腾变化,看不见的,他们四众却是唐僧的护法。百回本《西游记》中更给他们四众规定了各自的角色,第五十回的回目便是“情乱性从因爱欲,神昏心动遇魔头”,说的是孙悟空前去化斋,怕唐僧等人遇上魔头,遂送了他们个安身之法,用金箍棒绕着他们划了一圈。结果八戒怂恿他们出了圈子,并且进了魔窟去穿妖精的背心,沙僧也跟着穿了一件,没想到是捆人的绳索,唐僧一下着了慌,却惊动了妖魔。这情是猪八戒,性是沙僧,神该是唐僧,那动了的心,肯定是出去化斋的孙悟空了。在《西游记》中,这样明显的提法,还有很多,更不要说作者对这几个人物的个性塑造了。
由此可见,《西游记》所着意描写的应该是这几个点:心猿牢拴,意马收缰,推情归性,金蝉脱壳。唐僧的原身,本是如来佛座下第二大弟子,名唤“金蝉”,只因他不听佛讲法,被贬投胎,再来第二次修行,脱去凡胎,以成正果,正应着了“脱壳”。要脱胎换骨,必得推情合性,断魔归本,使心猿还正,意马收缰,所以在功成行满之后,才会有“猿熟马驯方脱壳”的比喻。从《西游记》文本表意来看,一个人想要“功成行满见真如”,取得真经,实现人生的意义和价值,的确需要从自身的神、心、意、性、情等诸方面下手,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夫。但在这各种因素之中,最关键的是心的作用,正如唐僧在法门寺对僧众讲的:“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第十三回)观世音菩萨也曾对悟空说道:“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第十七回)成佛成魔,皆在一心,觉时为佛,迷时遭魔,即心即佛,乃至无心无佛。心之重要,也体现在《西游记》的结构中。唐僧出现之前,先出场的则是心猿,从第一回“心性修持大道生”到第一百回“五圣成真”,孙悟空是贯穿始终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里的主人公唐三藏,在《西游记》中让位给了孙行者。行者,是行脚僧,走路的人,所以我们可以把一部《西游记》称作“心路历程”,也即心性的修炼过程。
《西游记》对于“心路历程”的着意,在文本中有明确显示。第七十九回,妖精说要用唐僧的“黑心”做药引,孙行者便变作唐僧,在大殿之上,“解开衣服,挺起胸膛,将左手抹腹,右手持刀,惚喇的响一声,把腹皮剖开,那里头就骨都都的滚出一堆心来。……假僧将那些心,血淋淋的,一个个检开与众观看,却都是些红心、白心、黄心、铿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更无一个黑心。”他现出本象后,对那昏君说道:“陛下全无眼力!我和尚家都是一片好心,唯你这国丈(妖精)是个黑心,好做药引。你不信,等我替你取他的出来看看。”他虽然没有黑心,但那么多的心不能够寂灭,就无法达到“心无挂碍”,难以圆觉成佛,非得经过种种磨难,灭去一切心识,后天返先天,心即成佛。这些道理,《西游记》的作者在书中反复强调。第十四回“心猿归正”一开篇,便引用了宋代紫阳真人张伯端《悟真篇》中的《即心即佛颂》。即心是佛,乃至非心非佛,无有分别,始是真佛。人们往往识神用事,心中无限挂碍,本性泯灭,原心难复,寂灭难修,所以才要历尽艰辛,演出一部惊天地而泣鬼神的《西游记》。
《西游记》是一部结构宏大、气势不凡的煌煌巨著。众多读者习惯上将作品分为两大部分,其一是金猴出世,包括闹三界,重点是大闹天宫;其二是唐僧取经,包括唐僧出世、唐王入冥以及取经的具体过程。过去有读者对这一艺术构架常常表示异议,认为在前部分,行者大闹天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抗英雄,而在后部分则皈依佛教,追随唐僧取经,并且终成正果,与前判若两人,因此,两者前后矛盾,结构割裂,致使作品成了“两截子”。也有的研究者虽然肯定作品的结构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但只是简单地从情节联系上来解释作品结构上的“错裂”,而并没有涉及作品的内在意蕴对艺术结构的决定作用。把作品看作“两截子”,当然与未能准确认识作品的主题有关,而这样的解释也似停留在现象的表面,缺乏说服力。如果将《西游记》的主题归结为心性修炼的历程,那么这一疑问便可迎刃而解,因为如从这一主题出发,作品前后两部分完全是一个相辅相成的有机统一体。金猴出世表现为对心性自由的追求,大闹三界即根源于这种心灵自由的追求,其中闹幽冥界是为了勾销生死簿,达到与天齐寿的目的,捣龙宫则是为了抵御外界异族的侵略而去向龙王索取防身兵器,以后的大闹天宫由冥王、龙王状告天庭,玉帝偏信、亲贤所致。孙悟空反抗天帝的旗帜即是“齐天”,可见完全是出于对心性自由的追求。这与作品后部分追求心性自由的理想是完全吻合、一致的。而且,这样从对个体心性自由的追求开始,到精神自由的追求,正符合了人一生心性修炼从低级到高级、从片面到全面的发展规律。可见,在作品中,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达到了完整的统一,历史和逻辑也达到了真正的统一。当然,不必否认,作品中行者大闹天宫以失败告终,被如来镇压在五行山,后来皈依佛教,人物形象的个性突变给读者会造成明显的不适。这是因为跟《水浒传》一样,《西游记》也是世代累积型的作品,作者在整合前代积累下来的丰富资料为一个完整的艺术体的过程中,难免会留下衔接的缝隙与痕迹,这在创作学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综上所述,从《西游记》核心文本叙事来考察作品的主题,文本中“求放心”“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的文字明示了“心性修炼”这一主题,孙悟空从大大的“放心”追求无限制的自由幸福到四处碰壁,最后在紧箍儿的约束下收了“放心”终成正果的历史,是一条完整的人生道路,是一部很典型的精神发展史。现代学者石麟也指出:“《西游记》的主题就是:心猿意马的放纵与收束。……而‘心猿意马’的真实含义却是人心人意,书中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乃是人类心灵中的欲念臆想的放纵与收束。”[12]郭明志则说:“西游不是写实地之游,而是写人的精神漫游,写厚德载物与自强不息的精神漫游。孙悟空的故事及全书形象体系,寓言般地概括了人的心性修持、人格完善的心路历程。”[13]从《西游记》所反映的心性修炼的人生哲理来看,作品的主题具有普世性与历时性,这也就是四百多年来《西游记》深受古今中外读者喜爱的深层次原因。
从《西游记》主题之争的历史来看,对一部作品的阐释必然要受到时代的制约,随着每一时期历史文化情境、主流意识形态的不同而变化。作为研究者,一方面,对作者的创作意图要力求客观真实的把握;另一方面,对一部意蕴丰富的杰作来说,作品本身就给后人提供了多种阐释的可能性。而且作品一经产生,便成为一个开放的系统,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知识阅历、思想情感和审美需求对作品进行感知、体验、思考和评价,所谓“诗无达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因此,对作品主题的接受不必强求一解,应该允许阐释的多样性存在,而且随着时代的变化,阐释是无止境的。但是,阐释的多样性并不意味着阐释的随意性,阐释不能脱离文本而随意附会,作品还是有其基本旨意的。不论如何,对一部作品题旨的阐释,最基本的出发点永远应该是文本本身。《西游记》“心性修炼说”的主题提出属一家之言,不强求别家接受。我们相信,随着研究方法与意识形态的变化,《西游记》主题在已有林立的提法之外还会有别的提法,这都是文本阐释的正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