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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小说名著的现代阐释
1.5.2 ‖第二节 “弘儒”或“诲盗”─《水浒传》的主题争议‖
‖第二节 “弘儒”或“诲盗”─《水浒传》的主题争议‖

《水浒传》是一部主题非常复杂的作品,至今人们对其主题的理解有“忠义说”“诲盗说”“农民起义说”“忠奸斗争说”“市民说”“游民说”等。《水浒传》主题的多种说法,源于宋江等起义者在长期的流传中,已经与历史和社会现实中的起义英雄有了较大的距离,而被赋予了丰富的传奇性。这一方面是由于民间的说话艺术家、剧作家和那些街谈巷议的传播者们“作意好奇”,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接受者的猎奇喜异,体现着读者的民族文化传统意识。

宋江起义的史实原型在民间与文人群体中逐渐远离了事实,而被传奇化。首先,《水浒传》中宋江起义的规模和头领的人数被夸大。宋江义军的首领,在史书上只说是三十六人,且只列举了宋江一人的姓名。到《大宋宣和遗事》和宋末元初的《癸辛杂识》所记,虽然仍是三十六人,其姓名却已全部列出。元杂剧中又变成了“三十六大伙,七十二小伙”,其姓名比前又多出燕顺一人。而《水浒传》中一百单八位好汉则是全部有名有姓的了。人数的增多,规模的增大,首领的增加和具体化,适应着人们以多以大为奇的心理,唯其多且大,才显得引人注目,勾人心魄。其次,梁山好汉的身份和故事在小说中明显带上了传奇色彩。《大宋宣和遗事》中,宋江起义的三十六人身份有朝廷将官、下级军官、县衙押司差吏以及庄户地主、农民、渔人、流浪汉、僧人之分。元杂剧中水浒好汉又增七十二人。到《水浒传》中,梁山好汉已成为整整齐齐的一百单八人,人人有其姓名。其身份上自失势的帝子王孙、朝廷将军、下层军官小吏,下至农民、猎户、渔人,以至于屠儿、刽子、游民等,应有尽有,几乎包揽了封建社会除去在位的皇帝和当权的贵官之外的各个阶级、阶层的人物。再次,起义人物的思想性格在流传过程中逐渐被传奇化。以宋江为例,史载宋江“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无敢抗者”,乃是一个横戈跃马、英姿勃勃、奋勇反抗的英雄形象,并无显示出对官府有什么留恋之意。侯蒙虽有“招降”之策,却并没有真正实施。宋江之败,乃是被张叔夜“伏兵乘之”“乃降”,宋江还是在实力的抗衡中不敌,于无奈下屈服的。在《大宋宣和遗事》中,宋江仍不失为一个血性汉子,杀了阎婆惜就直接上了梁山,并无什么思想犹豫和曲折。唯天书中令宋江“广行忠义,殄灭奸邪”之语,无疑是人为地加上了流传人或记录改编者的意识,这使宋江起义具有了宗教性的上应天意的正义性和合理性,也留下了宋江等后来受招安的伏笔,使宋江的思想性格开始复杂起来。《水浒传》中的宋江,经过施耐庵的再塑,已几乎是侠气顿消,浑身灌注着儒教“忠义”的气息,在性格上与历史上的宋江不可同日而语了。宋江形象的最终定型,有着历史的因由、民间的加工,但更多的应该说是由于士大夫阶层特别是最后《水浒传》加工者的思想意识的注入。这诸方面的因素,逐步使宋江的形象在发展演化中由狂侠归入了“正”途。

宋江起义的史实在民间与文人中长期流传的过程中,不同职业身份、文化层次、审美品味、价值取向的人们对故事的丰富与传播做了不同程度的贡献,也将其个人思想、立场、审美等因素灌注入其中。因此,《水浒传》的最后加工整理修订者在面对前代累积的丰富资料的时候,其观点倾向一定是非常丰富多元的。再加上读者群的眼光层次与品味本身就参差不一,因而《水浒传》主题的复杂多元的解读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在诸多关于《水浒传》主题的解读中,反差最大的莫过于诲盗说与忠义说,因为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水浒传》通过写宋江一百零八人起义表达的是弘扬儒家“忠义”道德的主题,抑或是宣扬强盗事实与逻辑的主题?这直接影响了对《水浒传》思想价值的评判。对此,不能不做细致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