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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小说名著的现代阐释
1.3.5.4 4.世情小说
4.世情小说

以现实日常生活与世俗人情为描写题材的小说,称之为世情小说。世情小说通常描写生活琐事、饮食大欲、恋爱婚姻、家庭人伦关系、家庭或家庭兴衰历史、社会各阶层众生相等内容。世情小说渊源甚早,按向楷的说法,唐前的志怪小说即“折射出现实生活的光彩”。[12]入唐以后,中国的世情小说正式萌芽,唐传奇作家开始有意识地将世态人情写入小说之中。宋代至明代中期,“烟粉”类说话艺术的兴起,使得世情小说开始发展壮大,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开始成为小说的主人公,越来越多的作品开始描述平凡人的细琐之事。明中叶至清代,世情小说创作进入高潮期,以《金瓶梅》、“三言二拍”、《红楼梦》《儒林外史》等为代表的一大批作品反映社会各阶层众生相,使得世情小说在所有题材类的小说中独领风骚,成就了小说史上的巅峰之作。

明代后期成书的《金瓶梅》,是小说史上第一部长篇章回体世情小说。《金瓶梅》的出现震动了文坛,人们把它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合称为“明代四大奇书”,清代张竹坡称之为“第一奇书”。

《金瓶梅》一百回,以书中三位女性主人公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名字中分别取一字命名。书的开头假借《水浒传》中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奸情故事,以后拓展为西门庆的全部生活道路的描写和其妻妾的故事。《金瓶梅》是一部具有深刻思想内容的现实主义小说,它以真实而细腻的笔触描绘了明朝后期的一个商人家庭,通过主人公西门庆以及其家庭的兴衰变化,反映了社会的腐朽与黑暗。它特别工细、具体、广阔地展示出了那个特定时代的社会风貌,可以说是一部明代后期的风俗史。《金瓶梅》在艺术上表现出极高的成就,它对日常生活描绘得细致而逼真,人物性格刻画得鲜明而活泼,语言生动而富于个性。《金瓶梅》标志着古代小说创作技法与思想已经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金瓶梅》的问世,深刻影响了之后世情小说的创作,清代的《红楼梦》与《儒林外史》都有借鉴《金瓶梅》的成分。

《金瓶梅》之后,作为受其影响而对其进行反省或继承,世情小说创作沿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前进,一种是刻意涤荡色情成分专门表现郞才女貌的才子佳人小说,另一种是专门表现男女肉欲的艳情小说。

才子佳人小说是对明中期以来人欲横流的反思与拨正,也是对唐宋元以至明代描写才子佳人风流韵事的小说、戏曲的继承。它有十分明显的表征:主人公必是才子佳人,叙的是他们偶然相逢、一见钟情、传递私柬、私定终身的韵事,中间或因宵小拨弄,或由政事牵连出现若干波折,尔后则或由于才子金榜题名,或由于男女一方遇合圣主贤臣而终成眷属。

才子佳人小说的作家大多数身居下层,历经沧桑,身心受过煎熬,体味过世态的炎凉,所以作品中常常表露出对现实社会不同程度的揭露与批判。他们的作品往往偏重于理想,表现出一种新的审美情趣,但过分地偏重理想,又使得其作品往往出现脱离现实、忘怀人生的倾向,失去了《金瓶梅》那种描写世情“著此一家,骂尽诸色”的深度与广度。才子佳人小说最为风靡于清代顺治、康熙两朝,其代表作品有《玉娇梨》《平山冷燕》《宛如玉》《金云翘》《定情人》等。

艳情小说以写性爱为主,它的出现自《金瓶梅》之前的《天缘奇遇》《花神三妙传》已露出端倪。《金瓶梅》之后,一大批艳情小说诸如《浪史》《绣榻野史》《闲情别传》《痴婆子传》《昭阳趣史》《肉蒲团》相继出现。艳情小说在明代晚期的大量出现,与明代个性主义思潮的崛起有关,也与通俗小说的商品化有关。它们实际上是一批商贾有意迎合一些读者的低级趣味、刺激读者的感官而请人或亲自粗制滥造出来的。

从《金瓶梅》问世的明代万历到清代乾隆中期的一百五十余年间,世情小说完成了从创作经验到作品的思想意蕴、作品的艺术形式等方面的再一次累积、过虑、反思,进入了它历史上的第二个高潮,其标志是《红楼梦》的出现。比《红楼梦》稍早的《儒林外史》是它的前奏。

《儒林外史》是一部反映士林生活的世情书,通过写知识分子阶层来反映当时的世情世相,是写男女情爱婚姻、家庭兴衰荣枯等世情小说在题材方面的一个大拓展。从艺术表现上来说,《儒林外史》乃是一部讽刺小说,其源远溯可直达六朝,但以往的小说运用讽刺手法,词意浅露,形同谩骂,而吴敬梓却能做到“戚而能谐,婉而多讽,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13]

《红楼梦》的出现,震动了文坛。虽然此书最初并不题撰名,但丝毫不妨碍它作为小说史上巅峰之作的地位。《红楼梦》出来以后,先以抄本流传,到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始以刻印本传播。《红楼梦》的描写,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它写出了宝玉、黛玉这一对青年男女深沉的爱情悲剧;二是它写出了一个大家族内部人物间的相互扶持、相互争斗的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写出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写出了这个家族内一些人物的骄奢淫逸、腐败堕落;三是它写出了一个大家族由盛而衰的变化历程。《红楼梦》的出现,在小说史上具有突破性的意义,鲁迅说:“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14]《红楼梦》中的许多人物都是现实世界中的普通人,不是传奇英雄,不是神,不是某种理念的化身,不是某种哲理的符号,而是具有真正人的丰富性、复杂性、多变性。《红楼梦》打破了才子佳人小说大团圆的俗套,打破了从前代作品中寻找原型的做法,完全从现实生活中提取人物和故事情节,写出了与现实生活一样丰富、复杂的性格,叙述了精彩传神、具有典型意义的情节,运用了洗炼、流畅、表现力极强的文学语言。

《红楼梦》之后,世情小说创作开始走下坡路,后出的《歧路灯》《续红楼梦》《红楼复梦》为仿红续红之作,但艺术水平远较《红楼梦》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