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任团支书

到家了。一个陈设简陋，却如此亲切、如此温暖、如此可爱的家。尼古拉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家里有母亲——里里外外地走来走去，忙忙碌碌。母亲好像瘦削了些，呵呵，是自己长大了些吧？才一会儿，哥哥米佳也来了。他已结婚另住，是回来看望母亲的。亲哥儿俩久别相遇，搂抱拍肩，自有讲不完的话。谈及负伤之事，尼古拉尽量往轻里说，表示在家里养养伤，不久便可痊愈。

经历过部队紧张的战斗生活，接受过医院正规的手术治疗，而今尼古拉回到自己家里，由母亲日夜陪着，悉心照料，轻柔地洗濯按摩，他感受到，或者说享受着一份难得的舒适与安恬。母亲还每天让他喝一杯牛奶，他怎么推也推不掉。伤痛迅速减轻，体质逐渐增强。

统一劳动学校的同学得悉他回家休养，纷纷登门探视，其中自然包括跟他一样特别喜欢看书的女生柳芭·鲍里索维奇。

很快，尼古拉抛开了双拐，跟大家一起上学去了。

同学们跟他越发亲热。要知道柯里亚，不，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曾是一名了不起的战士，打过仗负过伤，如今只要细看，他右眼上方还留有一道光荣的伤痕呢。他走路有点儿瘸，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有点儿费劲儿。现在他继续上学，由于功课落下了许多，要补上相当吃力。可同学们见他信心十足，孜孜矻矻，恶补急追，很是钦佩。他自己则说：“学问是光，不学心不亮。我一定要赶上你们。”

尼古拉的性格仿佛没变，又似乎变了。仍然那么乐观，那么爱说爱笑，而且笑得那么率真，能感染人，但有时候他爱独处、深思，对同伴们喜欢玩的小孩子游戏，不怎么感兴趣了。年长些，他希望能够重返红军部队，回到战友们中间去。1920年10月，苏维埃政权与波兰缔结了和约，尼古拉便对同学们说，自己希望毕业后前往基辅，争取边工作边读书。他还真行，毕业后，拍好毕业照，果然就去了基辅，找共青团省委。

于是，根据当时的需要，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被派往西南铁路总厂做电工的副手，同时担任团支部书记。

这个年轻的工人，身材瘦削，精力充沛，穿军大衣，戴骑兵帽，一看就知道来自军队。

他个性直爽，常带三分笑，善于在适当的场合讲出适宜的话，让人愿意跟他交谈、沟通。他热情、温和，同时也刚正、严格。谁做事不像个同志，不像个团员，他会严肃地批评，使对方理屈词穷，感到羞愧。他在电气车间顶班劳动，工余去其他车间，和年轻人谈心、聊天。

尼古拉所在的车间，无论在劳动成效、工作纪律方面，还是在清洁卫生方面，都名列前茅。在全厂的工人中，团员的标兵作用非常突出。

夏去秋来，阴雨连绵。

这天，工人们正要下班。机车修理车间的绞车上铃声大作，各车间都听得见。工人们，有的用碎麻线擦着手，有的在抽烟，纷纷朝机修车间走去。

这类临时性的群众集会，大都是在午休时开的。通过这些集会，工人们可以了解国内外大事，讨论全厂的工作，决定参加义务劳动等。

此刻是团支部书记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站在绞车上说话。他的声音在高大宽敞的车间里回荡。他告诉大家，刚才获悉，有几节满载木材和粮食的敞车开到了，木材要给急需的工厂用，粮食可以让市民不饿肚子。现在的问题是缺乏卸货的人手。他提议，大家下班后全都去卸车，别让列车瘫痪似的停靠着，白白浪费时间……

尼古拉讲话直截了当，热情洋溢，扣动人们的心弦。中青年，乃至老年工人，都不顾疲劳，一同赶往火车站，参加义务劳动。

团支书尼古拉在工人中间开始获得信任和拥护，因为他平时工作做得细致，真心实意地关怀和帮助别人。那天，厂里来了个青工，一口远郊口音，即所谓的乡下人的口音。他蔫头耷脑的，衣服鞋子都很旧很破。尼古拉挤时间找他聊，确知了他家境贫困，生活艰难。到了发工资那天，尼古拉找了几个青年团员商量。大家凑了些钱，由团支书去买了衣服和鞋子送给这位新来的青工，让他感受到集体的温暖。

工厂食堂里，经常贴出墙报，名为《赤色缓冲器》，版面醒目，内容扎实，有表扬有批评，甚至还刊出文字犀利的小品，善意地讽刺吊儿郎当的后进工人。其中，有些精短的文章，便出自尼古拉之手。

正是在当年的西南铁路总厂，团员们集体创作的一首歌曲，不仅在本厂传唱，还流传到邻厂，流传到社会上，整个基辅市的青年工人都唱了起来。又过了些时候，全国的许多城市里，到处传唱着这首已经成为名曲的昂扬旋律，传递着革命青年朝气蓬勃的心声——

我们的父兄是工人，他们向白匪进攻，离开了自己的火车头，向敌人发起冲锋。

我们正年轻力壮，同父兄站在一起……^[1]

那阵子，基辅的居民过着十分艰苦的日子。石油、煤炭都奇缺，机车由于缺乏燃料，经常半途停驶。甚至连木柴也供不应求。百姓家里取暖没有木柴，无奈之下，只得拆了篱笆，砍下院子里的树。夜里睡觉，要穿着军大衣、皮外套，脚上的毡靴也不脱。口粮少，有时只得忍饥挨饿。铁路工人，尤其是共青团员，虽然经常挨饿受冻，但依旧心头火热，夜晚聚集在俱乐部，学习、讨论，谈笑、唱歌。有时，尼古拉会给大家描述烈士牺牲的场景。真人真事，加上他充满感情，讲得绘声绘色，大家不由面色凝重，思绪绵长。此时，团支书尼古拉掏出一本高尔基^[2]的作品集，情真意切地朗读《伊则吉尔老婆子》中的精彩片段——

忽然他用手抓开了自己的胸膛，从那儿取出一颗心，把它高高地举过头顶。他的心燃烧得跟太阳一般明亮，比太阳更明亮……

“我们走吧！”丹柯呼喊，高举着他那颗烈焰腾腾的心，给人们照亮道路，自己领头向前奔去。

众人勇敢地跑着，而且跑得飞快……丹柯一直跑在前头，他的心也一直在燃烧、燃烧！

这是丹柯的心，而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听着他朗读的年轻伙伴们都热血沸腾，仿佛自个儿就是丹柯。

夜深了，该回家了。

成群的年轻人簇拥着团支书尼古拉一块儿走。这并非是图热闹，基辅的郊外还不太平，常有白匪袭击，抢劫钱财，甚而杀人，市区内有时也会受到骚扰。匪帮主要由土豪、地痞、盗贼和在逃的犯罪分子等组成，他们对苏维埃政府、党团员怀着仇恨。尼古拉和伙伴们，大多接受过军事训练，腰间挂着七响手枪，随时准备和偷袭的匪徒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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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是俄罗斯民歌《我们的火车头》的部分歌词。林蔡冰译配。本书中的俄罗斯民歌歌词，皆引自薛范编的《俄罗斯民歌珍品集》。

[2]高尔基（1868—1936），苏联作家。重要作品有《福玛·高尔杰耶夫》《三人》《小市民》《底层》《母亲》《没用人的一生》《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阿尔塔莫诺夫家的事业》《克里姆·萨姆金的一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