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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人类学新论—学科交叉的两大转向
1.4.3.3 三、文学文本:人类学的另一种田野
三、文学文本:人类学的另一种田野

本章以华夏中医思想与治疗神话为例,倡导人类学研究到文学中去寻找线索。文学之于人类学的价值,既在于过去,也在于未来。诸多人类学的书写,原本就是借助于文学手段进行表现的,譬如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的《忧郁的热带》,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的《金枝》、奈杰尔·巴利的《天真的人类学家》等著作,读起来原本就是趣味盎然的纪实文学或旅行笔记。文学性并不意味着客观性的丧失,失去阐释的文化则不利于传播,由此也不利于被理解、被保留。近期,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主任麦高登出版了《香港重庆大厦:世界中心的边缘地带》,揭示了作为“低端经济全球化中心”的重庆大厦在香港地区乃至整个亚洲地区的特殊位置。这是一场极为有趣的“田野调查”,最终以纪实文学的形式写作,因为文学上的吸引力,使调查所专注的人群以及他们代表的文化能走到大庭广众之下,减少了被曲解、漠视、畏惧的可能性。对文学来说,人类学家通过专业方法所获取的文化材料是进行创作的优质素材,历史上大量的优秀文学都不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而是隐喻性的事实。因此,做好人类学与文学的结合工作,能使专业研究与文学创作都结出璀璨之花,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推广,对古老文学的解密,对各类活态文学的唤醒,都具有点石成金的作用。

从田野中来,到田野中去,作为一门综合性学科,人类学自诞生以来,不断开枝散叶,以至于人类学者骄傲地说,什么学问不是人的学问呢?在一片繁盛的背后,质疑之声亦不绝于耳,任何学科一旦采用了田野调查的研究方法,都可以被冠以“某某人类学”之名吗?其田野的可靠程度如何评判?伴随着西方列强殖民征程建立起来的对“土著”的兴趣,正是人类学的前身,“猎奇”似乎是人类学这门学科的基因,因“奇”而掩盖了学科的科学精神,在各类田野调查中屡见不鲜。于是,与传统学科结合,向经典致敬的趋势,不仅吸引了更多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加入人类学大家庭,也使少部分浮于记录、疏于验证的随意研究得到了纠正。

作为人类文明最为古典的学科之一—文学,正在与人类学发生重要的互证。近百年来大量现世的考古发现、传世文物,以及民俗学调查者获取的活态文化材料,无一不可寻求其文学上的匹配对象。用以匹配的文学不仅是指历史的材料,也包括长久以来被认为纯粹是出于虚构的神话和传说。后者,譬如迈锡尼黄金面具的出土与特洛伊神话的匹配,使研究者重新审视了历史之外的记录,它们的价值被漠视了数千年。因此而衍生的还有不以文字形式流传的各类活态文化,如口传歌舞、仪式表演等,都被作为人类学的重要参考材料。是文学默默地记录了人类学的证据,给人类学研究者提供了丰富广阔的用武之地。尽管两者都是现代学科的分支用语,但两者不可割裂的关系使它们成为研究的最佳互证。

【注释】

[1]叶舒宪:《文学人类学教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95页。

[2]叶舒宪:《文学人类学教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100页。

[3][日]白川静:《常用字解》,苏冰译,九州出版社,2010年,第390页。

[4]刘为钦:《“文学是人学”命题之反思》,《中国社会科学》2010年第1期。

[5][美]张光直:《考古学:关于其若干基本概念和理论的再思考》,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第15页。

[6]许宏:《何以中国—公元前2000年的中原图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第23—25页。

[7]张燕婴译注:《论语》,中华书局,2006年,第268页。

[8]叶舒宪:《文学人类学教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219页。

[9][法]米歇尔·福柯:《知识考古学》,谢强、马月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第4页。

[10][英]特雷·伊格尔顿:《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伍晓明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0—11页。

[11]叶舒宪:《戏剧文学的救灾解难功能:〈俄狄浦斯王〉与〈窦娥冤〉对读》,《百色学院学报》2010年第1期。

[12]Terry Eagleton,Literary Theory: An Introduction,Blackwell Publishers,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p.8,10.

[13]Terry Eagleton,Literary Theory: An Introduction,Blackwell Publishers,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p.61.

[14]Ibid.,p.55.

[15]陈广忠译注:《淮南子》,中华书局,2012年,第1118页。

[16]〔晋〕 皇甫谧:《帝王世纪》,陆吉点校,载《帝王世纪·世本·逸周书·古本竹书纪年》,齐鲁书社,2010年,第3页。

[17]马银琴校点:《搜神记》,中华书局,2012年,第1页。

[18]〔唐〕 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见《四库全书·史部·二·正史类》(第24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965页。

[19]〔明〕 董斯张:《广博物志·卷二十二》,《四库全书·子部·二八六·类书类》(第98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47页。

[20]〔南朝梁〕 任昉:《述异记》,《四库全书·子部·三五三·小说家类》(第10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626页。

[21]〔宋〕 罗泌:《路史·卷十二·后纪三》,《四库全书·史部·一四一·别史类》(第38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92页。

[22]袁珂:《山海经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407页。

[23]同上书,第50页。

[24]陈连山:《〈山海经〉西王母的吉神属性考》,载迟文杰主编:《西王母文化研究集成论文卷》(续编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5页。

[25]赵宗福:《西王母神话的诸要素辨析》,载迟文杰主编:《王母文化研究集成论文卷》(续编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231页。

[26]〔晋〕 郭璞注:《山海经》,《四库全书·一○四二·子部·小说类》(第34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6页。

[27]陈连山:《〈山海经〉西王母的吉神属性考》,载迟文杰主编:《西王母文化研究集成论文卷》(续编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7—8页。

[28]〔汉〕 班固:《汉书·五行志》,《四库全书·史部·七·正史类》(第249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703页。

[29][美]巫鸿:《礼仪中的美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179—180页。

[30]袁柯:《山海经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328页。

[31]据《山海经》记载,中国古代神话传说有两大系统:一为西域昆仑山系统,另一为东海蓬莱系统。林梅村:《丝绸之路考古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93页。

[32]黄景春、郑艳:《西王母瑶池蟠桃会的历史考察》,载迟文杰主编:《西王母文化研究集成论文卷》(续编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54页。

[33]〔汉〕 刘向辑、〔汉〕 王逸注、〔宋〕 洪兴祖补亡:《楚辞·卷四·九章章句·涉江》,孙雪霄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55页。

[34]张松辉译注:《抱朴子内篇》,中华书局,2011年,第362页。

[35]〔明〕 宋应星:《天工开物》,邹其昌整理,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84页。

[36]同上。

[37]叶舒宪、唐启翠编:《儒家神话》,南方日报出版社,2011年,第173页。

[38]叶舒宪:《从昆仑玉神话看西王母与“西游”想象的发生》,载迟文杰主编:《西王母文化研究集成论文卷》(续编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97页。

[39]参看 叶舒宪:《千面女神》,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第52—83页。

[40]叶舒宪:《高唐神女与维纳斯》,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4、97页。

[41]〔南朝宋〕 范晔撰,〔唐〕 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596页。

[42]马伯英:《中国医学文化史》(上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页。

[43]同上书,第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