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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王朝亮的确是个热心人，他的一桩心事总是和石牛的年龄一起滋长。

该为石牛找个伴了。他一次次提起这件事，可为石牛这样的人找个老婆真比李白的“蜀道难”还难。

前几年，王队长真的从农场领来了个近四十岁的四川婆娘，一到队里就一边安排炊事员老金做饭，一边叫人到菜地去把石牛找来。

队里的一个小青年问：“队长，这个女人好像是个麻子？”

“麻子咋的？不麻人家肯到这儿来？”队长呛着他。

“哎，听说她没有户口嘛。”

“去你娘的，这深山老林里要什么户口！”

石牛乐颠颠地被召来了。

“记住，要多说话，别他娘的像个大呆瓜。人家是四川人，你就说你对四川人一直都有好印象。记住啦？”队长向石牛面授机宜。

石牛嘿嘿一笑：“记住了。”

后来两人见了面，吃了饭，再后来这个女人真的留了下来，结了婚。可是，成为她丈夫的不是石牛，而是那天给他们做饭的炊事员老金。

这件事气得队长眼冒金星，一个劲儿地骂老金：“你成了挖墙脚的专家了，别人一辈子还没有尝过女人是什么味儿，而你刚死了老婆就熬不住了！”骂完也就算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总不能把那女人抓来硬塞进石牛的被窝里吧。

石牛倒开通，不但没忌恨抢走他女人的老金，反而买上礼品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不过人们看见，婚礼举行了一半，石牛就双眼红红地离开了新房，一声不响回他的菜地去了。

这以后，王队长和其他同志多次为石牛撮合，均未成功。最后好不容易为他找了个有点羊痫风的寡妇做媳妇。

石牛看菜地终于有个伴儿了，他那漂泊一生的灵魂终于有个归宿了。大家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可是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灾难又降临到他的头上。

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石牛拖着疲惫的脚步从采石工地回到队里（冬天不种菜时，他就回到队里采石头）。一进门突然发现妻子不见了，赶紧四处寻人。可大黑天的到哪儿去找！队里的同志整整帮他找了一宿。

他老婆是第二天早晨被找见的。昨天她犯病后跑出了家，摔倒在一块大石头下面，被寒风活活冻死了。

人们找到她时，她已冻得像身旁的石头一样坚硬，身体蜷曲着，人们怎么拉都拉不开。

和她一起死去的，是肚里四个月的、不知是男还是女的孩子，这个不成形的婴儿，也被寒风将温暖全部吸干，被冻成一个悲惨的故事，被冻成石牛的一个永远喑哑的生命音符。

石牛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然而，他菜地的菜仍然年年结着丰硕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