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队的菜地并不是采石队开的，而是当年解放军某部在此修建核基地时，花大力气开山运土搞的。后来听说这个核基地被苏联特务窃了密，基地为此被撤销了。部队一走，采石队就拣了一个便宜。菜地有了，矛盾也出来了。每年春天种地，队里可以派大批人马来个突击战，但总要有个人常年居住在这“夹皮沟”里管理呀！

谁去呢？

队里本来就苦，与世隔绝，可好歹有几十个人天天说话呀。而十公里外的菜地，却把你这点权利剥夺得干干净净，天天与野羊、野兔、山鸡和狼群打交道，那滋味让你不寒而栗。

没人干的活当然要找石牛。他有两大优势：

一是人老实，好说话；二是没结婚，至今还是光棍一条。来到菜地，石牛第一项建设就是修造房子。以前解放军在菜地修了两间地窝子，但他们走后把房梁、椽子都拆走了，房子扒得一塌糊涂。石牛将地窝子清理干净，从山上砍了几根木棍，将房顶绷好，然后舒舒服服地住了进去。

晚上睡得正香，忽地感到天塌了下来。他睁开眼一看，天呀！房顶已被凶猛的山风掳走了，几根椽子哐哐当当地乱碰乱撞，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吓得石牛毛发倒竖，拔腿就跑。刚出门，一阵山风就给他赤裸裸的全身刷上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他又慌忙跑回屋子，拽过被子朝身上一裹，光着脚丫拼命地朝附近的一个山洞跑去。

夹着碎石的山风皮鞭似的狠狠抽打着他，呼呼的风声敲打着他的耳鼓，震荡着他的心壁。

终于到了那个山洞的跟前，里面黑乎乎、阴森森的，他想也没想就一头冲了进去。是龙潭还是虎穴已顾不上考虑了。

突然，一团黑影向他扑来。他“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影擦身而过，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清了，那是一只受惊的黄羊。

“嘿嘿！”惊魂未定，他竟自傻笑起来。

看来，用几根棍子和草席子糊弄库鲁克山，库鲁克山是不会买你的账的。

第二天，他砍下两颗大树，搬来一堆大石头，好好把房子修了一番，这才算安了家。

没想到这么一干就是五年。

在近两千个孤苦伶仃的日子里，在近两千个寂寞的白昼和漫长的寒夜中，石牛究竟饱尝了多少苦难，嚼碎了多少艰险，只有巍巍的库鲁克山才知道。采石队的人唯一能看到的是石牛的菜地历经五个春秋，为古老的库鲁克山增添了一点绿色，成为采石队有史以来最火红的记忆。再能看到的就是，那近两千把日月的刻刀将石牛雕刻成山里的老榆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