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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不过众人都叫他石牛。石者,呆板,普通也;牛者,迟笨,笨拙也。

在华山农场最苦的是工程大队;在工程大队二百多名职工中,采石队是最苦的;在采石队几十个人中,看菜地的是最苦的。这样,我就很自然地把视线在芸芸众生中,对准了这个名叫石牛的看菜地的老人。

何谓苦?

秋季的一天,因连日大雨,山洪暴发,已在深山里看了几年菜地的石牛,想着队里已有一个月没有吃上菜了,就背着一背篓菜给队里送去。采石队驻扎在库鲁克山山口,离石牛的菜地有十公里之遥。可短短的十公里竟让石牛走了两天两夜——山路全被洪水封死,石牛硬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从根本没路的后山顶上攀了过来。采石队的兄弟们一见石牛背着一背篓菜来了,如一群赤身裸体的印第安人,噢噢地叫着生存稚语,飞快地包围住石牛,迅速地抢劫了蔬菜。等队长王朝亮赶到,满满一背篓蔬菜只剩下几个又老又硬的茄子;背篓被扯烂,那些石牛玩儿命背来的黄瓜、西红柿、豆角、辣子等顷刻间吞进自己部下的肚里,有的还在嘴里嚼着。

队长双眼着了火:“娘的!”队长嘴里骂着,心里却想,能怪他们吗?采石队长年守在这与世隔绝的荒山野岭上,吃不上肉,吃不上菜,吃不上瓜果。远在天边的农场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上个月又一场大雨,山洪完全封锁了山上和山下的联系,储备粮食也日渐告罄,这几天同志们不都在煮榆树叶子吃吗?

想到这里,队长肚里的怒气全泄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怜惜和疼爱。他这才想起石牛。石牛呢?

石牛已躺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睡着,他太疲劳了。大家望着他,狠狠地谴责着自己,恨不能将刚吃下去的菜全从肚子里吐出来。

像这样的故事,在采石队是用汽车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