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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勤死了,全中队都沉浸在难以名状的悲哀中。

战士们只管悲痛,而中队领导除了悲痛还要考虑一个大伤脑筋的事。追悼会怎么开,悼词怎么写,又怎样向家长交代呢?这一切都得等支队领导赶来才能处理。

支队领导来了,心情沉重地说,不管他是怎么死的,只要能到昆仑山来,并坚持在这里待了下去,就是好同志、好战士。如果他不在昆仑中队,或昆仑中队有丰富的文化娱乐设施,那这悲惨的故事就不会发生。

家长这一关是很难过的。支队曾处理过几起死人的事件,每个家长不搅得你天翻地覆是难以罢休的。还好,汪小勤的家长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不会撒泼,不会以此来要挟部队。只会哭,撕心裂肺地哭。哭声使所有的战士感到了做儿子的分量。

秦峰走到小勤的尸体旁,众人的泪水正洗刷着他的胸膛。

小勤死的前一天白天,他准确地说是在6个小时以前,小勤曾在刘军的鼓动下,硬着头皮来向他借吉他。

“对不起,有根弦断了,还没装好。”这是我当时的混账话。弦坏了是事实,可我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呢!如果他有了我的吉他,他还会再去玩那上吊的游戏吗?他死了我为什么还要用刀子剜他呢?你是人不!

“小勤”,秦峰双手捧着吉他,眼角挂着真实的泪,“吉他我给你带来了,弦我已装好了。你收下吧,我真诚地送给你。呜呜……”

扎着红飘带的吉他放在了小勤的尸体旁。

又一片哭声,连刘军都被感动了。这才像个人,像幸子的哥哥。

他开始承认秦峰的确是幸子的哥哥了,然而,他的幸子终归还是不幸的。

在汪小勤死去的一周后的一天傍晚,一月或数月才来一次信件报刊的支队通信员,在众人的吹呼声中来到了昆仑山上。

这是武警中队最快乐的一天,可是,这一天却成了秦峰最悲痛的一天。

秦峰拆开信,只看了一半,山风就将信抢走了。天旋地转,山峰倒了,秦峰眼前一片漆黑,“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封信是两月前寄出的。可是,对昆仑中队来说,信件不亚于古时候的车马传书。

眼下,一个很坏的消息跋涉过千山万水,终于送到了秦峰的手中——他的那个长得酷似幸子的妹妹,已经得了败血病,医生说已没有多长的活头了。

巧的是他妹妹和幸子得的是同一种病。

“什么?你妹妹,幸子……”刘军一把扯起扑在床上痛哭的秦峰,凶狠得就像抓住了幸子躯体中的魔鬼。

秦峰已哭得不省人事,他一头扑进刘军的怀里,大叫:“妹妹,我的妹妹!”

刘军骤然感到世界和自己都不存在了。

当晚,刘军发现自己的被子下压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照片。捧着照片,他的眼睛湿润了。这时,有人告诉他,当秦峰哭喊着“妹妹,我的妹妹”的时候,他也喊了句撕心裂肺的话。

这句话是:“幸子,我的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