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黄昏时分，一牧民骑马来报：南山脚下的放牧点突然遭到一群恶狼的攻击。

狼不是已绝迹了吗？这是从哪个星球上下来的？

不要愕然了，快去救人吧！巴登背起很久没用过的猎枪，别上把闪光的猎刀，准备召集人马。

然而，当年的老英雄已无威信可言。众猎手都操着家伙零星而纷乱地赶到出事地点，而不是有组织地气势浩大地在巴登的率领下来到目的地。

望着这支散兵游勇似的援军，南山牧点的牧民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暗淡了。

这里已与狼群杀了几个回合，双方都有伤亡，而人更为惨重。

天彻底黑了下来，不远处那一大片蓝幽幽的狼眼与高空中的星星一同升起，金属般的狼鸣令人毛骨悚然，恐怖凄厉。

出事的原因是，今天上午南山牧点的两个牧民在放牧中发现了一个狼窝，老狼不在，窝里有两只不到一个月的狼崽。他们便把狼崽捆在马屁股后面拖了回来，并悬挂在毡房外以显雄威。这样就惹怒了狼崽的父母。神通广大的狼父狼母在半天之内就不知从哪儿拉来了一支庞大的复仇队伍。

漆黑的夜，为斗志昂扬的狼群增强了力量，它们列着阵，同仇敌忾地面朝人类，嗷嗷地叫着，奏响了进攻的序曲。

而牧民们此时还是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这非把我们草原的脸丢尽不可。巴登气愤地大喊，又主动出来统率这支队伍。

熄灭了的火焰是难以复燃的。不过，牧民们马上意识到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推选一位首领出来领衔指挥。有人推荐巴力登，有人推荐吾特尔。选来选去，牧民们还是选中了吾特尔。

幸福猛然降临到了吾特尔身上。他有些目眩，随即又紧张起来，他不是害怕狼，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不知如何下手。

“怎么办？”众牧民高声问着，等待首领发布命令。

“是呀，怎么办？该怎么办？”吾特尔也在问着自己。危难之际，他想起了父亲，顿时眼前一亮，其实，巴登早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他知道儿子需要他。

“孩子，赶紧点火。”巴登先说了话。

该死，这是猎手最基本的常识，一时慌乱竟把它给忘了。吾特尔狠狠咒骂着自己，然后立即布置点火。

砰！身边一声枪响。

众人吓了一跳，打枪的是巴登。

原来，他们正准备点火的举动被狼群首领识破。它立刻命令部下抢在牧民点火之前再发动一次猛烈的进攻。幸好这一阴谋被巴登识穿，就急中生智朝天上放了一枪。枪声骤然敲响了狼的心壁。在狼猜度着发生了什么事的一刹那，它们的计划也破了产。

不少人朝巴登点点头，开始相信他仍然是以前的老英雄。

对峙。双方就这样虎视眈眈地望着，谁也不肯贸然行动。

“怎么办？”吾特尔把目光再一次投向巴登。他实在驾驭不了这样的场面。

巴登捋着胡须，冷峻的面孔像一块铁板。对方，一大片狰狞的狼头正凶猛地发射着绿莹莹的磷火，似乎要把高远的星群射落在夜的坟冢。这种场面他以前曾不止一次地碰到过，可规模都亚于眼前。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瓦解它们的队伍，不然这样拖下去，狼会越围越多。勇气是猎人的一只翅膀，而智慧是猎人的又一只翅膀。巴登对大伙这样说着，然后制订了一个详细的战斗计划。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牧民按巴登的吩咐，先从牧点里拿出很多羊肉，然后骑上马向狼群冲去。越来越近，等离狼群只有50米的时候，他们突然把手中大块的羊肉扔在地上，然后打马返回。

狼群先是一阵慌乱，然后争先恐后地窜了过来，撕抢着牧民扔下的美餐。

天性贪婪自私的狼开始为分赃内讧起来。有的在争抢，有的在打架，有的叼上一块肉就向远处跑去，企图独吞；而没得到便宜的就穷追不舍，即刻就跑得无影无踪。

转眼间，一个阵容庞大的狼群就肢解了。其实大部分狼不是来凑热闹的，就是来混饭的，复仇的死硬分子毕竟是少数。

“上马”巴登威风凛凛地发出了战斗命令，然后带着众猎手杀入狼群。

“开枪！”

十几只狼倒下。

“开枪！”

又传来一片惨叫。

狼群被打垮了。死的死、伤的伤、侥幸活着的见大势已去，尾巴一夹，向着无边的黑夜遁去。就在弹冠相庆的最后时刻，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身后发出了惨叫声。巴登一惊，掉转马头一看，哇地一叫，拍马便飞奔过去。

原来，正当巴登率领着众猎手横扫残敌的时候，三只狡猾凶残的狼却从侧面迂回过去，袭击了他们的后方。年轻力壮的全投入了战斗，留在牧点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巴登听到那声惨叫就是一个儿童发出来的。他已被狼咬断了脖颈。巴登已顾不上其他正在追赶狼只的猎手了，他只身杀了回来，直扑那三只罪大恶极的仇敌。

夜色朦胧，篝火熊熊，巴登看见巴力登留在牧点。这小子因没当上首领而拒绝出战。可恨的是，当他发现那三只狼袭击后方时，他不是挺身而上却悄悄地躲开了。

“哇——”牧民的惨叫声又传了过来。

巴登眼中滴出血来，砰的一枪，一只狼嗷的一声栽倒在地。另两只狼还没扭过头来就感到一个恐怖的黑影从狂奔的马背上射了过来。

这两只狼正在攻击一位老人，老人的一只脚已被咬在其中的一个大公狼嘴里。大公狼先觉一团黑影一闪，然后是一座山猛地砸在它柔韧的腰上，与此同时感到一把冰冷的猎刀戳进了它的肺部及心脏。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巴登在空中停留的一秒钟甚至是半秒钟完成的。可是，他刚落地，另一只活着的狼也闪电般地咬住了他的脖颈。

巴登陡然电击般凝固了。

狼脖子上的硬毛已刺到他的脸庞上，狼嘴中发出热烘烘的臊臭已从他鼻中窜进肺部。和狼打了一辈子交道，可他还是第一次把狼的狰狞面孔看得如此真切。

完了！巴登在心里喊。

不过，老英雄不愧是老英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狼发达的睾丸，死命一拽。

狼，立刻就失去了知觉，然而，巴登的脖颈也断了。

吾特尔和众人赶了过来，向失去知觉的狼狠狠插了几刀，然后抱起巴登。

“阿爸！阿爸！”

“巴登！老英雄！”

巴登的眼皮被呼叫声沉重地拉开。嘴角嚅动了几下，然后抓起了吾特尔的手，一边使劲地摇着，一边扫视着众人，不知在寻找着哪个人。

人缝中，他终于找见了目标。人们自觉闪开，把目标暴露了出来。

原来是巴力登！

吾特尔猜着了父亲要说什么，连忙流着泪保证：“阿爸，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决不再和巴力登决斗了。”

“不……”老英雄声如游丝，“你……立刻……同他……决斗……决斗！”

一件精心制作的非决斗不穿的褡裢塞进了吾特尔怀里。

吾特尔回头一看，是唱歌的乌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