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联合政府的外交政策

在联合阵线的两届政府中，古杰拉尔先是外交部长，后来担任总理，因此在这一阶段的对外交往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尤其在改善与南亚邻国的关系方面作出了贡献，也显示了一定的个人特色，因而其外交政策被称为“古杰拉尔主义”。古杰拉尔重新解释了不结盟原则，强调印度在国际交往中的指导思想是“坚持独立思想、独立决策和独立行动”。有关与南亚诸国的睦邻关系问题，1996年8月古杰拉尔在伦敦的讲话中具体提出了五项原则：1.在处理与斯里兰卡、孟加拉、不丹、马尔代夫和尼泊尔的关系上，应诚恳而信任地给予力所能及的一切帮助，并且不图任何回报。2.互相尊重主权与领土完整。3.不允许将本国领土用来损害这一地区其他国家的利益。4.不干涉他国内政。5.通过双边和谈解决争端。古杰拉尔主义为印度在南亚地区发挥最大的影响力，夯实了基础。这五项原则也适用于东盟及环印度洋地区合作联盟的14个国家。

在南亚地区印巴关系总是居于首要地位。1997年古杰拉尔总理与巴基斯坦总理在南亚区域合作联盟会议期间进行了会谈，双方决定恢复自1994年1月以来中断的高层接触。1998年新的因素又搀杂进来，整个局势需要重新审视。3月，全国民主联盟执掌印度联邦政府，5月，印度和巴基斯坦在时隔两周期间，先后并且分别进行了五次和六次核试验，完全改变了两国关系的背景。双方公开进行核弹和导弹等的核军备竞赛，充满危机的核对抗的南亚地区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由于印度在常规军力方面拥有绝对优势，当核武器因素出现时，印度策略性地作出对巴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企图换来巴方同样的许诺，这样印度可用常规军力优势压制住巴基斯坦。但巴基斯坦一直不予回应。此外，与印度文官掌握国家核指挥体系不一样，巴基斯坦建立了世界上唯一由军队控制核武器的指挥体系，因此印巴间的任何军事冲突随时有可能升级为核对抗。

核对抗中不会有胜利者，印巴双方不得不探寻和平通途。核试验后第一个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外交行动是“巴士外交”。1999年2月20日瓦杰帕伊乘坐巴士来到拉哈尔城，对巴基斯坦进行两天正式访问。两国领袖会晤后签署了《拉哈尔宣言》，表示以和平方式解决两国间的争端，其中包括克什米尔问题。双方发表联合声明，同意成立一个印巴商会，开展双边贸易。以后双方还就核问题进行了讨论，同意加强相互信任，避免核对抗。两国领袖商定将继续进行高级官员的新一轮会谈。

缓和气氛仅仅维持了两个多月，1999年5月至7月，双方爆发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5月初，大批穆斯林武装分子越过巴基斯坦边境，占据了印控克什米尔卡吉尔地区的一些制高点，印巴双方发生了激烈战斗。卡吉尔冲突历时70余天，印军还动用了空军作战，双方都遭受了重大伤亡，最后以穆斯林武装分子撤出而告终。由于印巴已是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这场被称为“非战之战”的对抗，给南亚和全球的和平与稳定带来严重威胁。各国对此表示了关注，中国呼吁双方维护克什米尔控制线的现状，尽快达成停火，通过双边协商解决争端。美国表示，实际控制线已长期存在，理应以此为界，双方应坐下来和平协商。俄罗斯认为，印度是清剿武装渗透者，属自我防卫，维护主权……

直至2001年7月15—16日，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与瓦杰帕伊举行了阿格拉会晤，两年以来两国的僵持对立才有所突破。但由于双方的分歧太大，这次会谈没有产生具体的结果。

两个月后“9·11”事件发生，美国出兵阿富汗，南亚局势直接受到影响。印度意图把克什米尔地区的不安定与恐怖主义联系起来，借国际反恐的气势，一举击垮巴基斯坦。10月1日印控克什米尔邦议会发生爆炸，造成死38人，伤60余人，印度声称此案是巴境内恐怖组织所为，应炮击巴境内恐怖武装分子的营地。同年12月13日，印度议会大楼遭恐怖分子枪击，印政府指责这是巴情报局支持的伊斯兰教极端组织“真主军”和“先知军”所为，要求巴政府取缔这些组织并将犯罪嫌疑分子交印度处理。双方关系急剧恶化，相互采取外交上的一些惩罚性措施，如印度召回驻巴大使，中断两国间的陆路与空中的交通，驱逐一名巴基斯坦驻印外交官等。巴也作了类似的报复。军事上双方在克什米尔实际控制线陈兵百万。最后在国际社会的斡旋下，双方分别撤兵。

2002年2月印度古吉拉特邦的大规模教派流血冲突，又一次引起双方互相指责，印度内政部长阿德瓦尼谴责巴基斯坦是幕后策划者，巴反驳印度是一派胡言。

2003年，印巴双方都主动而谨慎地作出和解姿态。瓦杰帕伊发表向巴伸出“友谊之手”的讲话。4月28日印巴政府首脑互通热线电话，巴方主动向瓦杰帕伊发出访问邀请，印度总理认为时机尚未成熟，以委婉的解释未接受邀请，但大谈恢复双边经贸合作、恢复民航运输的意愿，以及阻止“越境恐怖主义”问题。5月2日，瓦杰帕伊宣布恢复两国大使级外交关系，终使双方关系正常化。

2004年1月，瓦杰帕伊到巴基斯坦出席第十二届南亚区域合作联盟首脑会议时，与巴总统穆沙拉夫进行了会谈。瓦杰帕伊对两国关系保持乐观态度：“我认为我们不会再发生战争了，和平将在两国之间永存。”瓦杰帕伊提出新的看法，认为印巴和平进程的最大障碍不是克什米尔问题，而是缺乏信任和互相猜疑。一旦两国恢复互访，增进贸易往来，感受到和平共处带来的利益，那么就可以找到每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法。会晤后，两国发表了联合声明，印巴关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转。

2004年1月5日，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左）与到访的印度总理瓦杰帕伊（右）在伊斯兰堡会谈前握手

印度和孟加拉国的关系出现摇摆状况。1997年孟加拉总理哈西娜访印，双方签订了为期30年的恒河水资源分享条约。但当年旱季，孟加拉只得到恒河河水分配定额的近27%，这引起孟加拉的强烈不满，加之领海划分、难民等积累问题，导致1972年签订的《印孟和平友好合作条约》在1997年到期时，双方不再续约。1999年瓦杰帕伊访问孟加拉，两国的工商联合会签署了《谅解备忘录》。两国还开通了加尔各答至达卡的交通专线。然而2001年4月，两国发生了边界纠纷，甚至出现严重的边境冲突，16名印军士兵被孟加拉捕押并处决。2005年8月，双方武装人员又一次在边境交火。两国70年代的密切关系已难再现。

2000年3月，克林顿总统兑现了因印度核试验而推迟一年多的访问行程，显示了印美关系又一次走近。作为成果，双方签署了《印美关系，21世纪展望》，声称建立长久的政治和经济上富有成果的新型的战略伙伴关系，双方还达成了50亿美元的经济合同。同年9月印美签署了联合声明，印度明确表示冻结核试验。美国和国际社会也不再压印度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和《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美国还宣布部分解除对印度的制裁。布什总统上台后，表示要加强美印关系。印度也迅速传递了信息，主动表示支持美国的“国家导弹防御计划”。2001年5月1日，布什希望以导弹防御计划替代1972年美苏签订的《反弹道导弹条约》。当时国际上对该计划存在普遍疑虑，美国的盟友们尚在彷徨，但一向对美国导弹防御体系持反对态度的印度却迫不及待表示支持，以“博得美国好感”。5月10日美副国务卿阿米迪奇赴印度通报情况，磋商与印度建立全新的创造性的安全体制。“9·11”事件后，瓦杰帕伊表示无条件支持美国，允许美国使用印度的军事基地和设施用以打击阿富汗塔利班政权。美国则以完全取消对印经济制裁作为回报。2002年2月25日美国国防部长决定向印度出售价值1.46亿美元的“寻火者”雷达定位系统，表示美印军事关系提升到空前的高度。而在经济上，印美双边贸易在2004年达到210亿美元，比上一年度增长了17%。

90年代以来印日关系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此时两国面向海外拓展，出于经济和政治利益的驱动，双方感觉到有必要保持相互间的密切关系。例如，从波斯湾、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南中国海、至日本的运输线，对印度要实现争霸印度洋，并且向东扩展的蓝图来说，这条“能源运输线”必须掌握手中；对日本而言，这是“日本经济的生命线”；因此双方都有意加强合作，“共同保卫”这条重要航道。另外，“加强日印关系，旨在牵制中国”的政治目的是心照不宣的。1999年底至2000年初，印度外长贾·辛格和国防部长费尔南德斯相继访日，2000年日本首相森喜朗访印，双方迅速建立了“全球伙伴关系”并决定两国定期开展国防和外交对话。印日两军甚至以反海盗为名，在马六甲海峡和南中国海进行了军事演习。在经济方面，印日研讨了将日本的制造技术与印度的软件技术结合的可行性及其前景。2004年印度是日本海外发展援助的最大受惠国，接受了日本高达125亿美元的援助。此外，日本在90年代曾反对印度成为联合国非常任理事国，至21世纪初双方达成了互不妨碍对方进入安理会的意向，到了2005年印度、日本与德国、巴西联手，结成四国联盟，一起申请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这一变化也可印证印日关系越来越密切。

1993年，俄罗斯国内的动荡局势稍稍平稳后，总统叶利钦就出访印度，恢复了两国传统的友好交往。经过1996年俄罗斯外长普里马科夫、联邦总理切尔诺梅尔金先后访印，以及1997年印度总理高达访俄，双方的关系进一步发展。1998年印度因核试验受到国际社会广泛的批评并遭到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经济制裁，但由于俄罗斯对印度表示了“理解”，反而促使双方的关系更为密切。

2000年10月2日至5日普京总统访问印度，对于奠定当前印俄关系有着更实际的意义，因此成为印俄关系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双方签署了《战略伙伴关系宣言》，内容包括：双方正式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努力实现世界范围内的全面和彻底的裁军，削减并最终销毁核武器；防止核扩散；双方不参加针对另一方的政治-军事同盟；两国最高领导人每年进行会晤等。瓦杰帕伊认为这份宣言显示了双方合作的坚定不移并且是良好关系的长期保证。普京还明确表示支持印度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另外，印度一直是俄罗斯军火的购买大户，此前每年的交易达10亿美元左右。普京访印也达成了大宗军火购买协议，其中包括苏-30战斗机、T-90坦克以及“戈尔什科夫海军上将”级航空母舰等，并且俄罗斯允许在2001年完成交货后，印度可在本国生产同型的战斗机和坦克。在利用核能方面，印俄签订了核能备忘录，俄将援助印度建设两座核电站。

2001年6月印度外长访俄，订立了两国直至2010年的军事合作计划。2001年11月4日至7日，瓦杰帕伊总理对俄罗斯正式访问，双方就阿富汗问题及反恐事宜，两国政治、经济及军事合作等问题进行了磋商。其中两大经济合作事项引人注目，一是俄罗斯在印度援建一座价值25亿美元的核电站工程；二是印度投资17亿美元开发俄罗斯萨哈林油田。2002年2月8日俄罗斯副总理与印度国防部长签署了两国军事合作协定，俄向印度出售火箭、火炮、潜艇、坦克等先进武器，并出租给印度可配备反潜导弹和中程巡航导弹的“维克托-3”潜艇。当时印度还提出租赁俄罗斯的核潜艇和“戈尔什科夫元帅”级航空母舰的要求，俄则答复“容日后再议”。

1996年11月，江泽民主席、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钱其琛和政治局后补委员曾庆红在印度泰姬陵

近十年来，中印关系总体上是和平与安宁，并不断朝着友善与合作的方向发展。1996年11月江泽民主席对印度进行国事访问。28日江泽民在夏尔马总统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引用“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来期待两国今后的友好进程。他还说：“可以肯定，我们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相互之间都不构成对对方的威胁。我们应该彼此信任，互利合作。”29日两国在新德里签署了《关于在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军事领域建立信任措施的协定》等四项协议，将双方的关系推到一个新的高潮。作为访问的丰硕成果，双方共同确立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建立面向21世纪的建设性合作伙伴关系。

1998年的“中国威胁论”，虽使中印关系出现倒退，但两国领导人随后都不懈努力，修复了关系。1999年2月，中印外交官在北京会谈，确认双方互不构成威胁。6月，印度外长贾斯万特·辛格访华，双方确认中印关系发展的前提是互不视对方为威胁，并且愿意一起努力推动双边关系继续恢复和改善。以后中印高层互访不断，并频频在国际场合会晤。重要的有如下几次。2000年5月印度总统纳拉亚南访华，2001年1月李鹏委员长访印，达到了增进了解、发展友谊和加强合作的目的，进一步推动了“中印睦邻友好关系在新的世纪持续、健康、稳定地向前发展”。2002年1月朱镕基总理访印，双方就进一步加强经贸、科技、文化等领域的合作达成广泛共识，并签署了包括旅游、科技、水利、空间等领域进行合作的六个文件。2003年6月22—27日，瓦杰帕伊总理访问中国，这是印度总理十年来首次访华，胡锦涛、江泽民、吴邦国、温家宝、曾庆红分别会见了瓦杰帕伊。胡锦涛表示，中印双方应为两国关系的长远发展打好基础，使中印睦邻友好世代相传。瓦杰帕伊则重申：“如果占世界人口三分之一的中国和印度建立起稳定而持久的关系，21世纪将是亚洲的世纪。”两国总理进行了会谈，温家宝对双边关系的发展提出了扩大交往、拓展合作、加强协调和维护友好关系等四方面的具体建议。而后，双方签署了《中印关系原则和全面合作的宣言》，确认了发展“长期、稳定和建设性合作伙伴关系”，即“建立新型国家关系”。在《宣言》中，印度政府首次明确承认，西藏自治区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两国还签署了科技、海洋、司法、教育、文化、能源、签证、边境贸易等领域的10个合作文件，标志着两国关系进入全面发展的新阶段。

近十年来，中印经贸发展迅速。1992年中印边境贸易恢复，双方以易货为主，年边贸额才500万人民币；1995年双边贸易额增至10亿美元；1997年为18.2亿美元；2000年为29.1亿美元；2003年中印贸易总额为75.95亿美元，比2002年增长53.6%；2004年中印贸易总额又增长79%，达到136亿美元。另外，截至2004年上半年，印度在华投资共101个项目，中国在印投资为15个项目。

自1988年12月拉·甘地总理访华以来，双方一直在努力寻求彼此都能接受的解决边界问题的办法，并同意建立有关解决边界问题的副外长级联合工作组。至2005年上半年，联合工作组已举行了15轮会谈。2003年6月瓦杰帕伊访华，双方重申通过平等协商，寻求公正合理的解决边界问题的方案。双方同意各自任命特别代表，从两国关系大局的政治角度出发，探讨解决边界问题的指导原则。2003年10月、2004年1月、7月和11月，双方特别代表已四次会晤，商讨和交换了相互的意见。2005年4月10日，中国特别代表、外交部副部长戴秉国与印方特别代表、国家安全顾问纳拉亚南在新德里举行第五次会晤，双方就“解决中印边界问题政治指导原则的协定”达成一致，4月11日正式签署。双方同意的解决边界问题的政治指导原则共有11项，主要为：通过和平友好方式协商解决边界问题，互不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胁，对各自有关边界问题的主张作出富有意义的和双方均能接受的调整，一揽子解决边界问题；边界应沿着双方同意的标识、清晰和易于辨认的天然地理特征划定；边界问题最终解决之前，双方应严格尊重和遵守实际控制线，共同努力保持边境地区的和平和安宁。

中印边界问题解决的途径将经历三个阶段，即确定政治指导原则；制定边界划分的框架；边界的最后划定。现在第一阶段可说已基本完成，第二阶段正在进行中，边界问题的最终解决看来已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