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民党执政时期及英迪拉·甘地东山再起

1977年3月24日，人民党组阁完毕，新政府由德赛任总理。为了平衡党内不同派系的利益，人民党政府任命了两名副总理，这在共和国的历史上是第一次，副总理由内务部长查兰·辛格和国防部长贾格吉凡·拉姆担任。内阁共有44名部长，大部分由组成人民党的原五个政党瓜分，另外民主国大党得到3名，阿卡利党2名。是日下午，新政府宣誓就职。

5月1日，执政的人民党召开正式建党大会，根据精神领袖纳拉扬的提议，原国大党少壮派的钱德拉·谢卡尔出任党主席。大会成立了工作委员会，是为党的最高执行机构。5月5日，早已决意加入的民主国大党正式并入人民党。

人民党执政不久，为了加强对各邦的控制，下令解散九个国大党执政的邦政府，进行重新选举。这一行动旨在改变全国邦政权大多数都不属人民党控制的不利局面。然而，此举属非常行为，有违法理，是独立后第一例。1977年6月重新选举后，人民党在其中的七个邦获胜并建立了邦政府，这七个邦是中央邦、北方邦、奥里萨、比哈尔、哈里亚纳、喜马偕尔和拉贾斯坦。

人民党的执政显示出推崇甘地主义、权利分散化和注重农村发展的三个特点。它把甘地为绝大多数人谋福利，保障人民自由、平等权利的思想，作为执政的思想基础。这与纳拉扬和德赛对甘地的崇敬不无关系，同时也为了显示出与英·甘地的独裁统治不一样。为了贯彻甘地以民为本的精神，人民党明显表现出政治权利的分散化。各政党派系分享权利，这既是一种客观平衡，也是一种主观追求。纳拉扬在人民党建党会上就表示，他多年的愿望就是在印度实行两党制。权利分散化也是人民党政府制订经济政策的基础。1977年12月政府制订的《工业政策声明》显示，工业政策的重点倾向于发展小型工业和家庭工业。大工业主要起促进中小工业和农村工业发展的作用，为它们提供必要的设备和技术。促进农业的发展是甘地的梦想，也是人民党工作的重点。新政府将英·甘地政府执行得比较顺利的“五五计划”提前一年于1978年结束，随后编制和推行体现人民党主张的1978—1983年的“六五计划”草案。这是一个以农业和农村发展为中心的计划，大大增加了对农业的投资预算，达到“五五计划”的两倍，占总计划开支的40%以上。由于人民党政府只执政了两年零四个月，草案未修订完就下台了，实际投资只完成计划的21%，粮食实际产量只达到预定指标的76.5%，全套计划最终未能实现。

1977年5月，人民党政府为调查前政府官员在紧急状态时期的滥用职权和不法行为，成立了以最高法院退休法官沙阿为首的调查委员会。10月3日政府根据委员会的报告，认为英·甘地应为前政府的大量非法行为负主要责任，如非法拘捕和监禁公民、强拆民房，有关马鲁蒂汽车厂的经济犯罪等。随后军警拘捕了她。但是次日上午10时30分，经过法庭审理，首席法官宣布，拘留英·甘地理由不足，当庭释放。这次逮捕闹剧在民众中引起很大反响，诸多媒体认为这是人民党政府蓄意报复，反而使英·甘地博得更多同情。

国大党不甘心失败，英·甘地也不息奋斗着。1977年3月国大党在大选中惨遭败绩后，一度陷于混乱，这毕竟是30年来第一次下野。党内一部分人对英·甘地的专制深为不满，对她周围的一批亲信也严厉抨击，更指责桑贾伊集团的胡作非为是大选失败的主要原因。结果，英·甘地不得不承认对大选失败负主要责任，国大党主席巴鲁阿也引咎辞职，亲信们或被开除出党，或遭受处分。但是党内的矛盾并没有缓和，反而更趋激化。5月国大党全国委员会上，恰范当选为新的议会党团领袖，雷迪为国大党新主席。英·甘地眼见局势难以挽回，就决心培植自己的根基，创建完全忠顺于自己的团体。12月18日，英·甘地辞去了工作委员会委员的职务。1978年1月2日，她自行召开国大党全国委员会会议，并以真正国大党自居，自任党主席，形成了英·甘地派国大党，后简称“国大党（英）”。原党主席雷迪和议会党团领袖恰范领导的国大党，仍称为国大党。

1978年11月，英·甘地参加人民院补缺选举，以多7万的选票击败了人民党对手，在“英雄，英迪拉”的欢呼声和“恶魔，恶魔”的诅咒声中，她重返人民院。她的回归，令人民党感受到了威胁，就以她阻挠议会调查工作为名，给她安上“蔑视议会”罪名，不仅利用议会多数在12月19日把她开除出议会，而且将她拘捕入狱。这一明显带有党派利益的行为，引起了很大反响。各地民众纷纷集会、游行，向英·甘地表示同情和支持，向政府表示抗议。一周后，英·甘地被释放，享受着人们的欢呼和祝贺。人民党政府则弄巧成拙，遭到怨恨和讥讽。

进入1979年，人民党政府在经济管理上的无能逐渐表现出来。工农业生产衰退，通货膨胀加剧，能源供应出现严重短缺，而政府的支出却不断上升。不到两年时间，英·甘地政府贮备的1 800万吨粮食和30亿美元的外汇积蓄，都被德赛政府消耗殆尽了。

更严重的是，人民党内部各党派之间的勾心斗角愈演愈烈。查兰·辛格与德赛的分道扬镳，使人民党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查兰·辛格1902年生于北方邦。1929年加入国大党，成为民族解放运动的中坚分子，独立后长期在北方邦政府担任要职。1967年4月因与英·甘地政见不同，退出国大党，以后两度任北方邦政府首席部长，并建立了印度革命党。1974年8月，印度革命党、统一社会党、自由党等7个党派合并组成全国性的印度民众党，查兰·辛格任主席。紧急状态时期，查兰·辛格遭到拘捕。1977年大选时，印度民众党并入人民党，他任副主席。此时，他意欲取德赛而代之，1979年中他以原印度革命党为班底，另建人民党（世俗派），后称民众党，致使7月份人民党在人民院的席位不足半数。7月9日，反对党借机对德赛政府提出不信任案，人民院决定在7月16日投票表决。德赛见大势已去，遂于7月15日被迫提出辞呈，执政两年零四个月。7月27日德赛正式辞职，人民党政权宣告垮台。

按照宪法规定，当执政党在议会不具有多数地位时，总统有两种选择，或者授权能获得议会多数议员支持的政党组阁，或者解散人民院，重新举行大选。雷迪总统在征询意见后，邀请查兰·辛格组阁。辛格在获得国大党两大派和印度共产党的支持后，与正统派国大党组成联合政府，并在7月29日宣誓就任总理，国大党的恰范出任副总理兼内政部长。由于查兰·辛格的联合政府不是一个多数党政府，总统责成辛格在三周内取得人民院的多数信任票。当时，查兰·辛格为得到国大党（英）的支持，承诺撤销审判英·甘地的特别法庭作为回报。随后查兰·辛格迫于形势变了卦。8月20日，就在人民院信任投票之前几小时，国大党（英）撤销了对新政府的支持。查兰·辛格眼见无力回天，只能在人民院开会前十五分钟向总统提出辞呈。8月22日雷迪总统宣布解散人民院，初定于同年年底举行人民院大选。

1980年1月3日至6日，印度第七届大选举行。参选的六个全国性政党是以贾·拉姆为首的人民党、以查兰·辛格为首的民众党、以恰范为首的正统派国大党、国大党（英）、印度共产党和印度共产党（马）。针对人民党政府内争不断、经济衰退、政治动荡，英·甘地提出的竞选口号是：“建立稳定和有效率的政府”，以迎合人心思稳的大势。结果，国大党（英）获得了从大财团到贫苦民众的普遍欢迎，在大选中全线告捷，得到353席，占总席位数542席的65%。民众党获得41席，成为第一大反对党。印共（马）得36席为第二大反对党。人民党从上届的297席，直落到31席，堪称完败。1月14日，阔别两年十个月后，英·甘地再度出任总理。

国大党（英）尽管在中央政府卷土重来，但在地方各邦政府中，仅执政安得拉一邦。2月17日英·甘地如法炮制人民党的做法，解散9个非国大党（英）控制的邦政府，重新在5月份进行邦议会选举。结果国大党（英）在其中的8个邦获得多数席位。与此同时，她在其他诸邦或策反、或颠覆，最终在全国22个邦中控制了15个邦。

英·甘地重新上台后，吸取了以往内部纷争不已的教训，为坐稳江山，努力使国大党（英）成为高度统一的政党，或者说成为她个人专权统治的工具。对于敏感的政治、国防和社会问题以及外交政策，她都亲自过问，作出具体指示。她也不断加强对地方的统治。尼赫鲁时期，邦的首席部长一般由邦议会选举有权有势者出任，中央政府加以认可。英·甘地则常常任命亲信出任邦的首席部长或邦的党主席，以此控制地方。

英·甘地第二次执政时，为扭转经济下滑的趋势，果断废止了人民党的“六五计划”，全新编制和实行新的“六五计划”（1980—1985年）。新计划延续了“五五计划”的指导理论，并且更注重实际，它一改带有理想主义成分的口号式的“实行社会公平”，规定了四项主要战略目标：大规模提高经济增长率，有效利用资源，提升投入产出比；实现经济和科技上的自力更生，进一步推动现代化；减少贫困和失业；控制人口增长率。“六五计划”强调农业、轻工业和重工业的均衡发展，强调国营和私营比肩前进。政府加大了对农业的支持力度，据1982年1月颁布的新二十点纲领，具体规定了增加旱地灌溉面积，增加科学技术的投入，增加豆类及油菜籽生产，实行农业土地限额，有效保障农业工人收入等促进农业的措施。在工业方面，政府不再强调公营成分占据国民经济主导地位，对私营企业在经营领域和生产规模方面的限制有所放宽。“六五计划”期间国营部门投资额是1 522亿卢比，私营与合营投资总额为1 518亿卢比，实际的私营投资超出了计划数的17%。政府对工业结构进行了调整，加强基础设施和高科技生产，重点扶植出口产品。“六五计划”期间工业生产平均年增长率为5.2%，超过70年代4.3%的年增长率。政府提高经济增长率的现实主义目标获得了较大成功。应该看到，印度发展至今的整个经济改革，实际上是从1980年英·甘地第二次执政时起步的，这是她始料未及但却是热切盼望的。她为印度至今势头未减的经济发展，开了一个好头，尽管受到当时的思想意识和眼界的局限，许多方面今天来看还是很不到位的。

英·甘地重新上台后，另一个处心积虑和竭力而为的策划，就是抓紧培养自己的儿子接班。桑贾伊是她的第一选择。她认为此子的政治嗅觉十分灵敏，并有很强的领导才能。1971年大选时，英·甘地就让他成为助选班子成员。紧急状态时期，他专横果敢是英·甘地最得力的干将，大逮捕的名单也是桑贾伊拟就的。1975年底，桑贾伊出任青年国大党主席，在他周围拢聚了一批青年心腹，形成政治集团，桑贾伊的名声和地位迅速上升，以致1976年1月国大党年会上，有些代表竟高呼“桑贾伊·甘地万岁”。1980年的大选中，桑贾伊竞选议员成功，为“有朝一日”铺平了道路。在这一届议会中，母子俩有意识地让大量少壮派充实进去，而且在总理的内阁班子里，年轻一代也占据了重要位置，其中多人是桑贾伊的密友。1980年5月，桑贾伊被任命为国大党（英）总书记，子承母业大局已定。然而6月20日，桑贾伊驾驶飞机时突然坠机身亡。失子之痛与重大策略毁于一旦，这对年过60岁的英·甘地打击之沉重，是可想而知的。

这位坚强而刚毅的母亲和女政治家，很快从痛楚中恢复过来，并毫不灰心地重新再来，决心把无意从政的大儿子拉吉夫·甘地培养成政治家。拉吉夫（1944—1991）出生时，身处狱中的外公尼赫鲁称他为“第四亿零一个印度人”并给他起了名字。1955年拉吉夫就读于杜恩寄宿学校，与桀骜不驯的桑贾伊不一样，他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1960年他与桑贾伊一起去伦敦留学，第二年进入剑桥三一学院学习机械工程。求学期间结识了意大利女留学生索尼亚。1965年，拉吉夫学成回国，1968年2月25日与索尼亚完婚，12月就职于印度民航公司任飞行员，以后升为机长。他本人无意从政，对科技趣意甚浓，十多年来极少过问政治。桑贾伊身亡后，他应召来到母亲身边，开始涉足政坛。1981年5月，拉吉夫正式加入国大党（英）。6月，经英·甘地的精心安排，以及他自己平易近人的风格，克勤克俭、不辞劳苦的竞选努力，在北方邦议员补缺选举中当选。此后他端正的品行以及朴实无华的作风，逐渐赢得民众更多好感。1982年1月，拉吉夫进入青年国大党的全国委员会，1983年2月，他成为国大党五名总书记之一并很快跃居前列。

与此同时，英·甘地几路出击，在拉吉夫登顶政坛的道路上，为他扫除障碍。首先，在称为“天堂造反”的尼赫鲁家族风波中，老辣的英·甘地将桑贾伊的遗孀玛尼卡驱出家门，并对她组成的反对势力穷追猛打，因为这儿媳显示出勃勃的政治野心。其次，她竭力削弱本来由她一手扶植起来的桑贾伊旧党派的势力，因为他们不甘退出政坛，并正在成为拉吉夫的强劲对手。第三，为培植拉吉夫的政治势力，她不断调整国大党（英）及中央政府，把支持拉吉夫的人员提拔到重要的岗位上来。另外，深明大义的索尼亚为了不让政客们说三道四，为了不影响拉吉夫的政治前程，毅然放弃了意大利国籍，成了印度公民。拉吉夫的接班之路已通坦无阻了。

尼赫鲁与拉·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