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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通史
1.17.5 五、真纳与穆斯林联盟的崛起
五、真纳与穆斯林联盟的崛起

不合作运动中止,国大党与哈里发委员会的同盟关系结束。尽管后者表示继续坚持哈里发运动,但仅靠穆斯林支撑已无力回天,加之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重又泛起,哈里发运动走到了它的尽头。

矛盾之一,是两教间的冲突频频发生,有时相当激烈。从领导层来说,哈里发委员会的头头们认为甘地和国大党片面停止不合作运动,以及国大党内“主变派”甚至加入政府倡导的立法会议选举,这是对穆斯林利益的出卖。加入国大党的穆斯林纷纷脱党,就连与甘地情谊最深的阿里兄弟也在1924年离开了国大党,并且在同年9月坎哈特的教派冲突事件上,兄弟俩与甘地的矛盾公开化。甘地对于冲突中寺庙被毁,偶像遭砸,以及两名印度教徒因拒绝改信伊斯兰教而遇害,表示了不满,并说:“穆斯林无兴趣于国内的政治生活和国家的进步,因为他们没有把印度看作引以为骄傲的国家。”阿里兄弟对此极不高兴,直言不讳地指责甘地的态度是倾向印度教徒的。而在社会基层,两教的对抗更是针锋相对。如克其鲁建立名为“组织”的团体,旨在组织穆斯林为自身的“自治”全力奋斗,他说:“我将简单地宣告一件事,听着,我亲爱的印度教兄弟,如果你们在‘组织’运动的路上设置障碍,并且不给我们应有的权力,我们将与阿富汗和其他穆斯林国家一起进行共同的事业,并在这个国家建立我们的统治。”而好斗的印度教教派主义者,如哈尔德亚尔在拉哈尔的《力量报》上发表宣言,要在印度建立印度教的统治,他把达到目标分为四个步骤:印度教团结一致;印度教统治;改宗穆斯林;征服和改宗阿富汗和边境地区的穆斯林。

矛盾之二是与英印政府的冲突。英印政府为瓦解哈里发运动,使用了离间手段,用于削弱、破坏两教关系;使用大肆逮捕的手段,造成运动群龙无首,并摧垮中坚力量;使用血腥镇压,以图威慑广大民众;使用利诱手段,令两教的一些著名领袖参加议会选举,使民族主义阵营发生分裂。

矛盾之三来自凯末尔及其领导的土耳其国民议会。起初,印度穆斯林十分赞赏凯末尔对土耳其民族利益的保卫,幻想由他来重振伊斯兰教的威望,甚至誉他为“伊斯兰教之剑”。然而,正是此剑砍掉了他们作为运动旗帜的哈里发。1924年3月1日,凯末尔领导的国民议会通过决议,废黜哈里发,并放逐其家族的全部成员。消息传来,印度穆斯林震惊万分,如果哈里发为外国或异教所废,或许会使运动再起一波,但竟是自己阵营所为,则茫然不知所措。阿里兄弟等看到处心积虑经营的旗帜就这样倒了,气得大骂凯末尔,然后伴随着每星期五祷告中念哈里发的名字,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

就在阿里兄弟等与哈里发委员会渐趋消退时,真纳与穆斯林联盟正在重新崛起。历史上有“两个真纳”,此语并非猎奇。纵观真纳的政治生涯,从现象看,20年代的真纳与30年代后期、40年代的真纳判若两人。前期的真纳羽翼尚未丰满,往往在可接受的妥协的基础上,解决穆斯林与政府、与印度教之间的争端;后期的他拟就一种严峻而强硬的态度,在谈判中不折不挠、咄咄逼人。

事实上,真纳是一位民族主义者,自20年代前后起,他始终不渝地坚持印度穆斯林社会的利益。他的战略目标是要穆斯林社会自主、强大,成为印度独立的第三力量。是时,真纳身兼数职:中央立法会议议员,国大党成员,地方自治同盟成员,穆斯林联盟成员并在1919年任永久主席。多种身份孰轻孰重,他审时度势,具体问题具体处理,一步步踏实地向着既定目标迈进。

真纳对立法会议的态度是先退出,后又争取入选,在一退一进中充分展现了他的现实主义特色。他退出立法会议的原因是表示对罗拉特法案抗议,因为通过罗拉特法案“清楚表明了帝国立法会议是个徒具虚名的立法机构,只不过是外国政府所操纵的一架机器而已。在立法会议里,印度议员的意见和公众舆论都得不到尊重”。因此,真纳愤然辞职,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斩钉截铁的态度赢得喝彩。但真纳拒不参加当时甘地领导的声势颇壮的“坚持真理”运动,足见他的独立性。到了1923年真纳又反过来积极争取入选立法会议,这并非他没有主见,恰恰相反,正是他坚持现实主义原则的表现。此时哈里发运动的危机不断出现,两教的裂痕明显,势单力孤的真纳复出的时机到了。可是从哪儿起步再登历史舞台呢?因此入选立法会议是权衡再三的。国大党甘地派及哈里发运动领袖们对议会选举进行抵制,这正是乘隙而击的好机会。其次,20年代的真纳一直反对过激的手段,所以据他看来“能够有效地承担为印度的要求而斗争的唯一地点是立法会议”。

真纳对哈里发委员会的态度是保持距离,静观其变。1919年11月,哈里发委员会成立大会召开,真纳认为它处在甘地影响下,所以没有参加会议,也不加入该组织。但他策略性地拍了贺电,以免被穆斯林同胞误解,“很抱歉我没有出席这次大会,无论怎样,我希望它在各方面都获得成功”。

真纳在国大党中与甘地进行了正面交锋,坚持他的独立性,坚决反对不合作政策。1920年9月7日穆斯林联盟会上在涉及不合作问题时,真纳表示不赞成,但只是提出告诫。而在同年12月的国大党那格浦尔年会上,许多反对派都在压力下转而支持不合作,惟有真纳拒绝改变意向或保持沉默,坚持反对不合作。因此,他在受到一片“耻辱”、“政治骗子”喊叫声的冲击下,拂袖而走,永远离开了国大党。同样出于反对不合作,他还从已被甘地控制的“地方自治同盟”辞了职,并且毫不客气地在给甘地的信中说:“你的方式已经在迄今为止你所接近的几乎每个组织中,以及在国家的公共生活中,引起了分裂和不和,全国人民都在铤而走险,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彻底的无组织和无秩序,其后果如何,我焦虑地注视着。”敢于对甘地如此直言相斥,恐怕在印度民族主义者中并不多见。

相反,真纳对穆斯林联盟十分重视。他的政治概念是争端只能在两个平等的、相互尊敬和相互害怕的党派之间解决,这就必须培育起并立于殖民政府和印度教的第三力量。因此他需要一个能够主宰的组织,以便推行自己的战略。这个组织就是穆斯林联盟。由此可见,真纳辞去了立法会议议员、离开了“地方自治同盟”、退出了国大党,对哈里发委员会的成立漠然视之,惟独保留了穆斯林联盟的位子,这是他用心良苦的选择。事实上他在穆斯林联盟也不是一帆风顺。1918年12月30日德里全印穆斯林联盟大会,真纳的提议遭到多数人的否决后,他也曾拂袖而去,但并不退出该组织。恰恰相反,1919年阿姆利则会上真纳欣然就任穆斯林联盟永久主席。尽管此时哈里发委员会风头正劲,而穆斯林联盟黯然无光,它“无声无息地躺着,已经失去了威信和重要性”,甚至开年会出席者也疲沓不堪。真纳担任主席后,长远的计划从头越。他首先把穆斯林联盟作为自己对时局看法的讲坛,1920年9月7日他在这儿发表了与“不合作”对立的意见。1923年真纳谋求入选立法会议,也是以穆斯林联盟为立足阵地。1924年哈里发运动已成强弩之末,真纳看到时机成熟,开始实施壮大穆斯林联盟的计划。1924年2月27日他在德里召集立法会议中穆斯林成员的会议,会议委托真纳主席尽早召开穆斯林联盟委员会会议。3月16日该会在真纳主持下于德里召开,许多哈里发运动者也出席了会议。在与真纳尖锐争执后,穆罕默德·阿里等自动退出会议。1924年5月24—25日穆斯林联盟拉哈尔会议上,真纳的地位已无人挑战。他强调把哈里发这个“最令人吃惊的复杂问题”的解决,留给世界穆斯林大会去苦思冥想,而至上的问题是把眼光移到国内,注目于自治和宪法的修改。真纳找到了一个显露政治才能和领袖素质的地方,在穆斯林展现于他的热忱和依附中,真纳的精心设计终于有了结果,为战略目标的实现得到了坚实的根据地。

穆斯林联盟与真纳

重新崛起的真纳和穆斯林联盟,首先要求调整穆斯林在中央与省立法机构中的席位。据1919年法案规定,十年为改革一阶段,因此1927年殖民政府指派以西蒙为首的七人调查团,调查改革状况并提出进一步改革的报告。由于调查团成员全都是英国人,因此1928年2月3日该团在孟买登陆时,遭到国大党、穆斯林联盟等各派的抵制。印度事务大臣伯坎海德为缓和对立的局势,就要求印度人提出一个他们的宪法方案。1928年间以莫·尼赫鲁为首的委员会多次召开多党派会议,旨在向英印政府提出印度人的宪法方案。12月28日,又一次多党派会议在加尔各答召开,53岁的真纳代表穆斯林联盟提出新建议,在由选举产生的代表议席中,穆斯林在中央立法会议应有三分之一的席位;在穆斯林占人口多数的孟加拉和旁遮普两省,穆斯林的席位应与人口比例相符;在穆斯林占人口少数的其他省,适当增加穆斯林的席位;如满足上述条件,穆斯林可以放弃单独选举制。但是这一建议没有被接受。尼赫鲁委员会制订的报告最后拟定不设单独选区,穆斯林在中央和省的立法机构中的席位与人口比例相等。真纳深感失望,拒绝在报告文件上签字。他严正重申:对穆斯林少数派要公正,尤其应以团结为重,否则,从此就要分道扬镳了。

1929年9月,真纳在穆斯林联盟特别会议上,提出了“十四点计划”,表示了穆斯林联盟在宪法原则上的强硬立场。这些计划包括:建立以省自治为基础的联邦;穆斯林设单独选区;中央立法机构中穆斯林的席位占三分之一;中央行政机构中的部长职位穆斯林应不少于三分之一;信德(是穆斯林居住集中区)应从孟买省划出,单独建省;加强伊斯兰教文化教育等。这些要求远远超出了真纳在多党派会议上的建议。“十四点计划”被称为穆斯林的“权利宪章”,得到穆斯林各派的响应,本来还持各种看法的人,现在都聚集在了穆斯林联盟的周围,真纳朝着他的目标,迈出了稳稳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