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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通史
1.17.4 四、甘地与不合作运动
四、甘地与不合作运动

甘地在倡导非暴力不合作策略的初始时,曾遭遇到穆斯林和印度教徒两方面的种种阻力,一度身陷困境。对印度教徒而言,他是穆斯林采用非暴力手段的保证人,对于穆斯林,他又成为印度教徒坚持不合作运动的保证者。

8月1日前,印度教徒曾为“不合作”问题争论再三,如摩拉维耶的一些国大党人向甘地施加压力,要求不合作运动延期。他们认为,英印政府毕竟在逐步改革,因此国大党应予以响应并与之合作,使宪政改革能平稳进行。穆斯林在获知此事后,表示不满,作为传统派领袖的巴利立即去信甘地,表示:“如果印度教徒坚决回避罢工和不合作行动,那也不能动摇穆斯林的决心,不合作已确定为穆斯林的一种宗教责任。”另一方面,穆斯林对于非暴力手段持有不同看法,而一些国大党人对于群众一旦发动起来,尤其是穆斯林能否信守非暴力,持强烈的怀疑态度。确实,一些印度穆斯林,尤其是乌尔玛更趋向于认为非暴力是不适宜的。他们声称:“如果任何异教徒占领圣地,所有的穆斯林必须战斗,圣战就像祷告和洗礼一样重要。”巴利的文章也时时暗示着战斗:“任何与英国异教徒合作的人,他将被视为异教徒,所有真正的穆斯林为了印度的自由必须准备牺牲自己的生命。”

甘地为了民族事业辛劳奔波,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在《青年印度》、《新生活》等报刊上大力宣传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同时走访各地,与众多领导人广泛接触、沟通,进行耐心的说服工作。他对团结穆斯林的重要性进行了解释,“如果我们害怕和不信任穆斯林,我们必然站在英国一边,并且延长我们被奴役地位的时间。如果我们足够勇敢,不害怕我们的穆斯林同胞,并且明智地信任他们,那么我们必须与穆斯林共同奋进,以种种和平的和坚持真理的手段来保证印度自治”。另一方面,他积极支持印度穆斯林在8月1日如期举行总罢工,并顺利开展不合作运动。就在当天,甘地率先退回在南非获得的两枚战争勋章,并在写给印度总督的信中说:“帝国政府连续采取无耻的、不道德的和不可理喻的态度,我不能再敬爱这样的政府。”

1920年9月4日至9日,国大党加尔各答特别会议上,各种思想、观点进行了直接而激烈的交锋。甘地在会上提出的不合作议案,除了哈里发委员会通过的不合作纲领的内容外,还适时把“自治”列为不合作运动的目标,以与国大党历来的决议合拍,并号召抵制英货以及建议大规模推行土布运动。尽管反对派试图以修正案加以抗拒,但甘地的不合作议案还是通过了最终的表决。

1920年12月国大党那格浦尔年会在印度历史进程中留下光辉的一页。出席会议的代表人数创历史之最,达到14 582人。大会按照程序,以明显优势确认了特别会议上通过的甘地的议案,并以不合作策略作为国大党的行动纲领。随着甘地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得到认可,他在国大党的领导地位也获得确立,国大党进入了“甘地时代”。年会还通过了甘地主持制订的新党章,再次将国大党的奋斗目标释定为“通过合法的和和平的手段实现自治”。新党章在国大党的组织结构上进行了严密规划,全国以语言为基础,分成21个省,强调每5万人产生一名党代表,并规定了自下而上的选举程序。全印国大党委员会由300名委员组成,在两次年会之间,负责指导党的事务。全印国大党委员会任命一个“工作委员会”,由党主席、秘书长、财政委员等九人组成,实际上是国大党的核心和决策机构。国大党向21岁以上的人开放,只要他以书面形式表示接受国大党的宗旨和方策,并且每年交纳四安那的党费。有了一位新的领袖,有了规范严密的组织并能够深深扎根于民众,国大党的面貌更新了,它引导群众投入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与印度穆斯林的哈里发运动迅速汇成一股强大力量。

甘地和阿里兄弟在全国各地巡回演说,鼓吹不合作运动。从城市到农村,印度各阶层人民纷纷放弃称号、官职,抵制法庭,自动从公立学校退学,抵制洋货等。1920年11月,时逢立法会议选举,国大党和哈里发委员会的候选人退出竞选,普通选民则拒绝投票。莫提拉尔·尼赫鲁堪称印度最负盛名的大律师,为抵制法庭,宣布不再执行律师业务。对于如何安排尚年幼的英迪拉·甘地上学的问题,莫·尼赫鲁与贾·尼赫鲁父子两人还大吵一场。爷爷要将她送入修女主办的圣塞西利亚学校,小尼赫鲁则认为,该学校属受抵制之列,不应将女儿送入,而应进入印度人办的学校。最后父子妥协,英·甘地由特别聘请的家庭教师来教导。

青年学生们成为运动闯将,他们纷纷退学,杀向社会。1920—1922年,3 000名研究生、6 000多名大学生和4万多名中学生自动退学。例如,哈里发运动的领袖阿里兄弟、阿萨德等就曾多次造访阿利加尔穆斯林大学,1920年10月,穆罕默德·阿里号召:“把学院从压抑我们精神的英国控制下解脱出来,而不合作是唯一取得自由的手段。”学生们热烈响应,不久数百名学生放弃学业投入运动。10月17日,一些学生写信给校长:“我们,下列签名者,都是不合作运动的中坚分子,我们希望您通知理事会,我们是不合作者,我们将奋斗……”落款的签名者达162人。这些学生成立自己的组织并通过决议:谴责政府对土耳其的政策,赞成哈里发委员会的建议,要求学校立即放弃政府资助,用一切手段把学校改变成由中央哈里发委员会管理的民族大学。10月29日,在数千名穆斯林的支持下,以穆罕默德·阿里为首的领导小组建立,并在学校的清真寺召开了穆斯林民族大学的成立庆典。接着,加尔各答穆斯林学校、贝拿勒斯大学等许多学校效法阿利加尔大学,参加了抵制。穆斯林民族大学的学生闻信,难以掩饰兴奋:“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坚信印度需要大胆的、决定性的行动,需要恢复青春的活力。这样才能使她从奴役的锁链中,从长期的水深火热中获得自由。”

成千上万的学生走出校园,组织了“志愿团”,他们到群众中去,到边远地区去,宣传不合作思想,成立运动的地方组织,为民族运动募捐,组织集会、游行等。1921年10月6日《独立报》记载:“志愿者们在城里各个地区,从早到晚呼吁自产,高呼自治,并且引歌被捕的、深受爱戴的领袖们的诗篇。日复一日对家家户户的宣传产生了很好的效果。”

运动在不断升级,殖民政府也在行动。1921年7月,在卡拉奇举行的全印哈里发大会上,穆罕默德·阿里在主持讲演中号召拒服兵役,“对于穆斯林来说,在这种时刻还在服役或应征于英国军队是完全不理智的,应把禁令带入军队,使穆斯林士兵知道,这是他们的职责”。甘地也号召印度文职和军职人员不应再为政府服务。殖民当局很快作出反应,认为:这种运动的公开目标是反对英国统治,如果让其得逞,将很快使国家陷入无政府状态。总督也报知印度事务大臣,“阿里兄弟企图诱使士兵和警察堕落。如果此类煽动性讲演继续无限止不受检查的话,我们认为一场灭顶之灾是不可避免的”。9月14日殖民当局逮捕了阿里兄弟。即便如此,阿里兄弟在狱中也没有放弃斗争。1921年9月28日,穆罕默德·阿里在卡拉奇审讯时争辩:“维多利亚女王宣言给予人们的宗教以广泛的保护,只要宣言存在,那么在英属印度人们就可以自由地进行宗教宣传,如果政府伤害了他们的宗教,要求穆斯林士兵从军队退出有何不可呢?”

11月4日,甘地发表一个声明,表示将进一步推动不合作运动,甚至包括拒绝纳税。就在不合作运动和哈里发运动处于高潮时,11月17日英国王储威尔士亲王访印,两教共同号召群众和平抵制官方的欢迎活动。早有思想和组织准备的民众反应迅速,抵制势头猛烈。印度许多大城市都举行和平罢市,到处是空荡荡的街道。而在王子到达的孟买冲击更甚,抵制者与少数参加欢迎王子的人发生了冲突,有轨电车遭到袭击,那些营业的商店被罢市者砸毁或焚烧。警察开枪进行镇压,三天有59人死亡。抵制使政府颜面扫尽,当局老羞成怒,宣布“志愿团”为非法,并开始了全印大逮捕。两教许多领导人都被捕入狱,有的被判处几月至几年的徒刑。他们中间较著名的有莫·尼赫鲁、拉·拉伊,阿拉哈巴德的贾·尼赫鲁、加尔各答的达斯及阿萨德等,还有旁遮普、德里、联合省等地方领导人。勒克瑙的哈里发委员会被毁,孟加拉甚至逮捕了达斯夫人和一些妇女。

令殖民政府始料未及的是,印度民众响应甘地的号召,高高兴兴甚至争先恐后要求入狱,以抗议殖民当局的大逮捕。结果3万多人被抓,监狱人满为患。就连官方报刊也不无感慨:“两年来对法律和权威的连续挑战,使人们勇敢起来,对大多数人来说监狱已丧失了它的恐怖性。以前被认为涉及社会不光彩的囚禁,现在被看成是爱国主义的最高奖赏。”

1921年12月国大党在阿拉哈巴德年会上,宣布即将开展拒绝纳税和公民不服从运动。甘地一面选择孟买省苏拉特地区的巴多利税区作为试点,进行着充分的准备,一面等待着政府的态度。至1922年2月1日,甘地眼见政府无意和谈,就向总督里丁提出最后通牒,要求政府在七天内释放所有政治犯,保证不干涉人民的爱国行动,取消对报刊的限制,否则将发动全面的公民不服从运动。

就在事态一触即发之际,2月5日曹里曹拉村事件改变了整个局势。2月4日,约2 000名志愿团员和农民在举行游行示威时,遭到警察开枪镇压,死伤多人。第二天愤怒的民众袭击并火烧了曹里曹拉村警察所,打死警察21人,更夫1人。甘地认为,群众运动正在发展成为暴力革命。2月8日他决定停止开展公民不服从运动。在甘地主持下,2月11—12日,国大党工作委员会在巴多利召开紧急会议,通过了巴多利决议,以印度人民对非暴力还没有做好充分的精神准备为由,决定中止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这个决定令国大党内许多人惊愕、不解,甚至愤怒。狱中的领导人如莫·尼赫鲁、达斯、拉伊等,纷纷写信责问甘地,认为个别地区的偶然暴力事件,不应该影响全局战略,如此断送大好局势,这才是民族运动真正的失策。钱德拉·鲍斯甚至认为,甘地下令退却是一场民族灾难。

这个决定使印度穆斯林感到愤怒,他们认为自己被出卖了,巴利在中央哈里发委员会公开指责甘地为叛徒,攻击巴多利决议是投降书。因为在运动中99%的穆斯林官员辞去了官方职务,被政府拘捕的人中90%是穆斯林。他们的愤恨难以控制,教派间的猜忌和对立在这样的背景下再次返潮。

这个决定让殖民政府获得了喘息机会。3月10日,距巴多利决议宣布仅一个月,甘地就以煽动罪被拘捕,经审讯后判刑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