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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通史
1.12.7 七、奥朗则布时期(1658—1707)
七、奥朗则布时期(1658—1707)

1658年7月21日,奥朗则布在亚格拉即位,1659年6月在全印平定后又举行盛大的登基典礼,尊号“世界的征服者”。奥朗则布50年的统治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1658—1681)以北方为中心;第二阶段(1682—1707)重心移向德干。

平定边境骚扰是奥朗则布初期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在帝国的东北疆,1661年孟加拉总督米尔·朱姆拉(即前文的萨伊德)率精锐之师出征,意图制止阿豪马人的不断骚扰。阿豪马属蒙古人血统,原居上缅甸,13世纪时占领了布拉马普特拉河(即雅鲁藏布江流经印度的下游河段)流域的部分地区,后不断向西扩展并逐渐印度化。阿豪马人利用莫卧儿帝国内战之机,不断抢劫。朱姆拉进剿初期,帝国的大军“吓跑”了阿豪马人,1662年3月17日占领了其都城加尔冈,缴获大量战利品。随着雨季来临,未损元气的阿豪马人四出袭击莫卧儿军营,连连得手。雨季过后,朱姆拉反击,在付出很大代价后,迫使对方缔结赔款及割地的和约。1663年3月30日,米尔·朱姆拉在返回达卡的途中病死。沙伊斯塔汗接任孟加拉总督,任职30年,政绩显著。其一,他严惩了葡萄牙海盗;其二,1666年从阿拉干国王手中攻占了吉大港及孟加拉湾的桑德维普岛。然而,此后阿豪马人卷土重来,毫无结果的战争持续不断。

西北边境是另一块骚乱不已的重灾区。土地荒凉,物产稀少,迫使剽悍的阿富汗人以抢劫为生,不管是农村小镇,还是旁遮普西北富裕的城市,都遭受过阿富汗人的骚扰和劫掠。1667年初尤苏夫扎人冲下山,蹂躏了哈扎拉县,切断了喀布尔通向德里及克什米尔之间的交通,莫卧儿地方政权几经努力,局势才平定下来。1672年,阿弗里迪人的冲击规模更大,他们击败喀布尔省长,杀死1万、俘虏2万莫卧儿士兵,获得大量战利品。帕坦人卡塔克族在诗人酋长胡沙尔汗领导下,与阿弗里迪人两强连手,一再击败莫卧儿讨伐军。1674年6月,奥朗则布亲自坐镇西北指挥作战,一年后才基本扭转局势。以后帝国的阿富汗总督阿明汗采纳妻子的建议,一方面以怀柔安抚政策进行统治,如发给他们一定的补助金,给予若干粮草资助等,一方面竭力离间阿富汗人各部落,“使两根骨头相撞,令它们折断”。

西北边境对阿富汗人的战争对帝国的利益有着深远的影响。战争不仅加重了帝国的财政负担,而且对政治和军事的影响危害更大,因为在随后征伐拉其普特人的战争中就不可能雇佣阿富汗人作战了。还有,将帝国的精锐之师从德干抽调到西北前线,致使以西瓦吉为首的马拉塔人异常活跃,他们几乎抢遍了整个德干高原。

奥朗则布在宗教方面进行了重大调整,一意孤行地推行歧视印度教徒的政策。1665年,法令规定穆斯林商人的关税率是2.5%,印度教徒商人为5%;1667年,对穆斯林的关税废除,但对印度教徒商人的关税依然不变。1669年,帝国发出通令,拆毁异教徒所有的学校和寺院。1671年法令规定,税务员和会计员必须由穆斯林担当,由于穆斯林在人数上和技术上还无法全部承担起来,后改为税务员两者各占一半。1679年4月,为“革除异教,增强伊斯兰教”,全国再度开征“人头税”。1688年穆斯林地主所欠高利贷者(多为印度教徒)的债务宣布废除。1695年,除了拉其普特人,禁止其他所有印度教徒坐轿、骑象、骑马和携带武器。此外,奥朗则布还颁令禁止印度教的节日庆祝,等等。

奥朗则布

除了社会、经济等方面的歧视政策外,奥朗则布更通过严厉的圣战,迫使非穆斯林政权归附正统的伊斯兰教逊尼派。这不仅凶残地摧毁异教政权,而且也偏执地排斥了什叶派穆斯林,如伊斯兰教什叶派的布赫人、科查人就进行过激烈的抗争。

莫卧儿帝国在北印度遭遇到两股颇为强大的“异教”力量,他们是拉其普特人和锡克人。拉其普特人一度是莫卧儿人的同盟者,为帝国的拓展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奥朗则布为实现他的“伊斯兰教王国”,改变了对拉其普特的政策,决定取消他们在迈华尔和美华尔地区的政权。1678年12月,迈华尔的拉托儿人首领贾斯万特·辛格死去,奥朗则布借口此人无后嗣,立即委派亲信去那儿任主要官员。次年2月,贾斯万特的两个遗腹子出生,拉托儿人要求皇帝承认其中幸存的阿其特·辛格为已故首领的继承人。但皇帝提出,要在德里后宫把他抚养成人,并改宗为穆斯林后再继位。这种伤害激起了拉托儿人30年不屈不挠的武装抗争。最后双方缔结了“体面”的和约。

西索迪阿人占据着美华尔地区,奥朗则布的侵略性政策,拉托儿人和西索迪阿人的亲戚关系,即阿其特的母亲是西索迪阿人的公主,更由于帝国再度征收的人头税,使得西索迪阿人忍无可忍,走上抵抗的道路。1679年,当奥朗则布大军压境时,他们放弃城乡家园,坚壁清野,退入深山打游击。他们神出鬼没地袭击莫卧儿军队,抢走他们给养,陷其于受饥挨饿中,致使“莫卧儿政令失去作用,将领人人自危,提出种种遁辞,以求规避这危险的指挥权”。1681年6月,疲惫的双方签订了和约,美华尔割让三个县代替人头税,莫卧儿军队撤出,西索迪阿人维持了自治。

其他如马土腊地区的贾特人,马尔瓦地区的本德拉人等,都在奥朗则布圣战的旗帜下被剿灭。素以爱好和平著称的萨特纳姆(意为“好名声”)人遭到一支帝国大军的残酷镇压,他们几乎全部战死。

莫卧儿人在征服印度的过程中,阿富汗人和拉其普特人是他们的左膀右臂,并且常在征伐阿富汗人时利用拉其普特人,反之亦然。此时,奥朗则布同时与两者交恶,使他的军队失去了最好和最忠实的补充来源。更何况在与拉其普特的战争中,耗费了巨额金钱,并把数千条人命抛在了荒无人烟的土地上。

锡克人由小到大,此时已成为一支强悍的力量。锡克人,不是一个人种或民族的概念,而是得名于锡克宗教,是锡克教徒的集合概念。他们主要是西北外族进入者的子孙,此时已完全同化于印度文化。锡克教徒间开始是宗教关系,然而他们在几百年的历史中不断遭受严厉迫害,致使他们更加坚强团结,终于形成锡克人社会。锡克人的前期历史大致可分三段:和平发展阶段(约1500—1606);武装自卫阶段(1607—1767);军事封建阶段(1767—1849)。

锡克教的创建者是那纳克(1469—1538),他的思想深受其老师吟游诗人迦比尔(1440—1516)的影响。迦比尔主张宗教改革,倡导“天下大教”的概念,希望伊斯兰教、印度教合一,他吟唱的诗常含融合两教之意。顺便说及,迦比尔的诗在印度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20世纪20年代《迦比尔诗选》译成英文,刊行世界。

那纳克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对迦比尔充满神秘倾向的思想,进行了令人信服的阐述。那纳克强调神的超然存在和无处不在,以及神的仁慈性;他又强调人的盲目和无知,但他们知晓得救的必要,而过去他们寻求的得救之道都是错误的,如印度教徒进寺庙拜神,穆斯林入清真寺做礼拜。正确的得救方法是古鲁(意为“师尊”、“祖师”)唤醒人们的精神知觉,而民众只要“牢记神名”或“默念神名”即可。由于人们相信那纳克表达了神谕,因此赋予他“古鲁”的称号,他成为第一代古鲁。在此基础上,锡克教滋生了。

金庙

“锡克”,梵文原意为“门徒”或“学生”,信徒自称是祖师的“门徒”,由此得名。锡克教的基本教义有五:崇拜一神;真挚的友爱;追求真理;不贪婪或知足;节欲。起初,锡克教是互助自给的团体,主要成员是受压迫、需互助的城镇小商人和手工业者。1550年后一度大发展,在农村中迅速盛行,人数大增。锡克教以西北五河地区为根据地,以旁遮普省的阿姆利则为中心。阿克巴在位时,全力推行“圣王教团”,意图伊斯兰教、印度教合一,所以对锡克教并不压制,反而一再支持,因此锡克教和平发展非常顺利。阿克巴还把阿姆利则的一片土地赐给锡克教第四代古鲁,后来锡克教徒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了城市,并将城中的一个池子整修、扩大,池边建造了著名的锡克教庙宇。第五代古鲁阿尔琼(1581—1606)编纂了锡克教“第一部圣书”《阿迪格兰特》,“阿迪”意为“最初的”,“格兰特”意为“文典”,所以这部锡克教圣书也称《元经》。

1606年,阿克巴去世,在查罕杰的王位之争中,阿尔琼用一笔钱支持了胡斯劳。于是查罕杰以叛逆罪名把阿尔琼投入监狱、没收财产并折磨至死。自此,锡克人开始武装自己,他们退至喜马拉雅山脚下,初建了军事组织。至奥朗则布时,他是一个偏执的伊斯兰教逊尼派信徒,更不能容忍锡克教的抵制。1675年,他逮捕了第九任古鲁巴哈杜尔,并把他押解到德里,然后让他进行选择:死亡或者改宗。巴哈杜尔宁折不弯,五天以后被处极刑。古鲁的殉难,更激发了锡克教徒的团结和斗志。继任的古鲁哥文德采取一系列措施把信徒组织起来,形成强大战斗力。首先,他赋予战斗者以宗教的神圣性,实行用匕首搅过的水进行洗礼,受过新洗礼的男子被授予“辛格”(狮子)的称号,女教徒的姓名后加上“考尔”(公主)。其次,他建立了“卡尔萨”(原意“纯洁的人”,转意为“神权政治”),将信徒门编制起来,其性质是政教军合一的组织。再者,用宗教来巩固锡克人的一体化关系。除了新洗礼外,还定了四项教规:(1)禁止吸烟。(2)婚姻神圣,一夫一妻,寡妇不得再嫁。(3)不拜偶像,冥冥之中自有主宰。(4)教徒必须有五“K”:蓄长发,无论男女,一生下来就不剃发、不刮胡子,男子用头巾把头发裹成两瓣莲花状,终年不卸;穿短裤,裤长齐膝;佩短剑,剑长约七英寸,似匕首,女子的短剑长两分,藏于衣内;戴梳子,梳子插在头发中间,每日梳洗头发时用;戴铁手镯。他们意图用新名称、新衣饰、新仪式来塑造一个有别于其他的集团。最后,为了增强号召力和凝聚力,哥文德进行了若干体制改革,他宣布古鲁在“卡尔萨”中寻觅,废除了私相传袭的制度;他还编撰了《十大主权》,作为《元经》的补充。

由于锡克人集聚西北一隅,距印度中心路途较远,也由于锡克人的团结和强悍的战斗力,并且他们大多是武装自守,而不采取咄咄逼人的攻势,还由于此时奥朗则布领土拓展的锋芒直指南方,因此锡克人得以在莫卧儿王朝后期,继续割据西北,建立自己的政权,并不断壮大势力,逐渐进入军事封建阶段。直至1849年,在英国人的猛烈炮火一再打击下,他们才丧失了自治政权。

自1681年9月起,奥朗则布率军亲征,南下德干,帝国的统治中心也趋向南移。如前所述,奥朗则布在当王子时,就曾有扩张帝国,吞并比贾普尔和高康达的野心,现在他可以放手大干了。1685年4月11日,帝国大军将比贾普尔城堡团团围住。尽管守军浴血奋战,无奈人员、马匹伤亡惨重,补给缺乏,城内又发生饥荒,疾病流行,在顽强坚守一年后,1686年9月城堡终被攻陷。奥朗则布进入比贾普尔,将锡坎达尔王宫里的油画、壁画以及众多精美艺术品统统捣毁。城市一蹶不振,逐渐荒芜了。

1687年2月初,奥朗则布亲自指挥大军围攻高康达,无论火炮轰击、云梯登城还是坑道掘进,在粮食、弹药充足及斗志昂扬的守军面前,丝毫没有占到便宜。于是他改变策略,仿效阿克巴“以金子为钥匙”,贿赂城门守将。守城的统领是一名贪财的阿富汗将军,他献出了入城通道。高康达灭亡了,1687年9月正式并入莫卧儿帝国版图。

17世纪中,马拉塔人在德干西北迅速崛起,成为一个强大的异教政权。他们不断出击,搅得整个德干地区天翻地覆。剿灭这股力量,也是奥朗则布决心南下的目的之一。事实上,奥朗则布此次南下后,再也未能返回北方,而马拉塔人的强大和不屈不挠的斗争,正是主要原因之一。

马拉塔,原本是地区的名称,位于德干西北,是西高止山北部与文底耶山、萨特普拉山的交汇处,为德干高原的最高区域。马拉塔地区西边是狭长的海岸平原,东面是丘陵,以浦那为中心,方圆数万平方公里,易守难攻。马拉塔人自古为山民,当地的气候和地理环境,使他们形成纯朴、自信、剽悍的性格。由于山区物资贫乏,他们习惯于长期出山当雇佣军。马拉塔人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作为纽带,它将各部落民众紧紧联系在一起。马拉塔人历史悠久,但一直默默无闻,此时迅速崛起、强大,如燎原之火,这与领袖人物西瓦吉的出现不无关系。

西瓦吉

西瓦吉(1627—1680)出生于信仰印度教的贵族家庭,其父一度为浦那的统治者。他少年时就喜欢骑射,热心宗教事务。19岁时,西瓦吉纠合一群族人,出山打家劫舍,以穆斯林为攻击目标。1646年,他夺取了比贾普尔的托尔纳,在此建筑新堡垒,开始了建立政权的征途。以后他用武力、阴谋、暗杀、贿赂等各种手段,夺得了许多城堡,建立了独立自主的根据地。

1659年,饱受打击的比贾普尔派出大将阿弗扎勒率军讨伐,要“将这叛逆或活捉,或拉回尸体”。阿弗扎勒派一名婆罗门与西瓦吉谈判,并邀请他会晤,乘机暗害。西瓦吉晓以宗教大义,策反了婆罗门来使。在得知阿弗扎勒的阴谋后,西瓦吉将计就计,内穿铠甲、暗藏兵器,在剽悍武士的保护下赴会。在两人见面拥抱时,穆斯林将军用带铁夹的左臂将西瓦吉的脖子钳住,右手握匕首刺来,但西瓦吉的铠甲挡住了匕首,他迅速用称为“虎爪”的钢手套反击,杀死了阿弗扎勒。后续的勇士们冲杀过来,击溃了群龙无首的穆斯林军队,俘获马匹四千余,武器无数。西瓦吉扩大了自己的地盘,一时声威大震。

1660年,奥朗则布决心镇压马拉塔人,就命令德干总督发兵讨伐。莫卧儿军队初期得胜,并一度占领了浦那。但经过两年的游击战后,西瓦吉掌握了帝国军队的行止动向。1663年4月15日,他潜入敌营,杀死了总督的儿子和一些将领,总督本人也险些被斩首,在失去拇指后落荒逃命。1664年1月16日至20日,西瓦吉洗劫了西印度最富庶的海港苏拉特,获得了1 000万卢比以上的钱财。

1665年初,莫卧儿人在接连遭受挫折后,派遣有勇有谋的贾伊·辛格将军率精锐之师远征马拉塔。经过半年苦战,终于在6月22日迫使西瓦吉签订普兰达尔条约。根据条约,西瓦吉割让了23个堡垒和年产值达160万卢比的土地,自己只剩12个堡垒和年产值为40万卢比的领土。为消除后患,贾伊将军采用招安手段,竭力劝降西瓦吉,并让他去亚格拉晋谒皇帝,还不惜许诺给予高规格的荣誉和奖赏。1666年5月9日,两人偕同进京,面觐皇帝。奥朗则布对西瓦吉既有英雄相惜之意,又不愿放虎归山,因此封他为五千夫长,常邀他出席宫廷大宴,同时对他实施监管,密探不离左右。西瓦吉意在地方封王,不愿在朝廷为官,现在发现自己遭到软禁,似成瓮中之鳖。于是他精心设计,决心逃脱樊笼。他先假装生病一段时间,然后又装作康复,接着吩咐手下每天晚上分送出一大篮一大篮水果,给贵族、婆罗门、医生和托钵僧等,以答谢他们的关心和帮助。起先礼品篮受到严密检查,几天后监视人员松懈了。于是,西瓦吉和他的儿子就藏在大水果篮里,溜出了亚格拉。以后他扮成托钵僧,日夜兼程,1666年11月30日回到了根据地。临别之时他给奥朗则布留下书信,以示豪侠之气。

西瓦吉重操旧业,逐个恢复1665年交出的堡垒。1670年10月,他第二次洗劫了苏拉特,虏获大量钱财和物资。西瓦吉的势力不断增强,1674年6月16日,他在瑞加尔正式加冕为王,称号是“独立的君主”,并建立一栋华丽的宫殿。以后他逐一征服了毗连地区,地盘不断扩大,财富不断积累。1680年4月14日,他的事业戛然而止,终年53岁。

西瓦吉的儿子桑布吉(1680—1689)继承王位,他勇敢生猛,却贪图享受。尽管他坚决抗击帝国大军,但由于内部叛变和宫廷阴谋,加之他“毫无禁忌的淫乱生活”,遭到一支莫卧儿精兵的袭击,在床上寻欢作乐时被活捉。桑布吉被游街示众,遭受各种酷刑,1689年3月11日受尽折磨死去。许多马拉塔人的堡垒,包括都城瑞加尔,都落入奥朗则布手中。

亚格拉堡入口

奥朗则布的势力在1689年达到了顶点,北印度和印度半岛几乎都归入了帝国版图。他将这辽阔的疆域分为21个省:亚格拉、德里、阿拉哈巴德、阿季米尔、比哈尔、孟加拉、拉合尔、克什米尔、古查拉特、马尔瓦、木尔坦、信德、奥里萨、坎德什、贝勒尔、奥朗加巴德、比达尔、比贾普尔、海德拉巴、喀布尔、奥德。据统计,莫卧儿帝国在奥朗则布统治下有三亿三千二百五十万卢比的岁入,而在阿克巴时代只有一亿三千二百万卢比。但是,奥朗则布的鼎盛时期没有维持长久。留守德里的朝廷逐渐失去了控制,官员们阳奉阴违,整个行政松弛败坏。地方上酋长们和税务官各行其是,中央鞭长莫及。敌手从四方崛起,奥朗则布只能暂时打败他们,但无法永久征服他们。而这首当其冲的强大对手仍是马拉塔人。

马拉塔人迅速恢复元气,形成一场民族抗战。尽管马拉塔中央政府未能重建,但将领们各自为战,他们以游击战、突袭战的方式使莫卧儿军队陷于泥沼之中。马拉塔人“从孟加拉到马德拉斯,横扫印度半岛,像风一样不可捉摸。尽管头领被俘、据点被占,但无法使抵抗力量陷于枯竭”。“他们完全掌握着主动权,打乱了帝国军队的每一项计划”。

马拉塔人无休止的战争把皇帝拖得筋疲力尽。1705年奥朗则布在极端紊乱、痛苦和孤独中,撤到阿马德纳加尔。1706年,一支马拉塔军寻踪而至,一度威胁皇帝的军营。1707年2月20日,奥朗则布满怀惆怅,病死于南印度,享年89岁。

奥朗则布的一生显现出十分强烈的个人印记。首先,他是一名狂热的宗教信徒,以建立正统逊尼派的“伊斯兰教王国”为己任,一生为之不懈努力。其次,他勤勉、认真、忠于职守。他每天上朝,每星期三主持司法审判,此外还亲自书写诏令,大量阅读奏疏和来信,口授官方回文等。再者,他生活简朴、严谨,尽力避免禁忌的食物、饮料、衣饰等。他在宫廷中严禁大肆铺张,如简化庆祝他生日的仪式;有时甚至到了偏执的程度,如他禁止在宫廷奏乐,把乐手和歌手遣散出宫。他极少鼓励艺术和文学,一生中唯一赞助的著作是《阿拉姆吉尔法典》,这是在印度制订的伊斯兰教法律汇编。还有,奥朗则布对于敌手冷酷无情,即便自己的亲人也不放过。长子穆罕默德·苏丹曾与二伯舒贾合作,奥朗则布一上台就将他逮捕并终生监禁。王子阿克巴公然反叛,奥朗则布决不饶恕,在全印追捕,致使他无处藏身,只能逃遁波斯。1677年,另一王子阿扎姆与高康达国王协商,想挽救该王国的灭亡,结果被捕收监,七年后才得释放。穆阿扎姆在代奥朗则布执掌大权时,也曾公开反对父皇,虽然他与其弟阿克巴不一样,没有举兵反叛,但仍被囚七年,1694年才获释并被派往喀布尔任职。

也许奥朗则布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但作为一个政治家,一个最高行政官,他未必是成功者。他在死前留下的遗书中说:“我不知道我是谁,到哪里去,我充满罪恶的一生不知如何判决。……我虚度了大好的年华,真主在我心中,我却盲目不见。我的将来已无望。”奥朗则布一生叱咤风云,然而临终时惆怅的语调将给世人揭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