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其自身来说，蚂蚁是一种聪明的动物，它们很会为自己打算。但对于一座花园或果园来说，它们却有害无益。无需怀疑，太过自爱的人，往往会损害公众的利益。因此，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应当分清楚爱自己与爱他人之间的界限，做到忠实于自己，而又不欺骗别人，尤其是要效忠于你的君主和国家。

一个做事只知道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是可悲的。虽然地球只围绕自己的轴心旋转，却是有其道理的。而宇宙中的各个天体都是彼此相互吸引、相互影响，并且相互得益的^[1]。

凡事都首先为自己打算，这在君主身上还情有可原，因为君主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其个人，还有国家和公众。君王心中的善恶，关乎到民众的利益与祸福。但是，在君王的仆臣或是共和国一个普通的公民的身上，如果出现这种品性，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了。

因为这类人往往出于一己之私欲，将一切所经手之事弄得面目全非，这种行为有悖于他的主人或是整个国家的利益。因此，君主或从政者在选择臣仆的时候，应避免任用有这种习惯的人选，除非只是让他们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而非打算让他们参与主谋。

极端利己者的最大危害，在于会使事态完全失去控制。将臣仆的利益置于君主的利益之前，这已经是于理不合的了，更何况有时候竟因为仆人微小的利益而致使君主蒙受巨大的损失，这更是为害不浅。那些不良的官员、财政大臣、大使、将军以及其他的贪官污吏就是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蝇头小利而破坏主人的宏伟大业。就大多数情况而言，这些臣仆为了得到些许的好处，出卖或伤害的却是主人的利益，有时候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国运。

毫无疑问，极端自私自利者的本性就是如此，就像俗语中所说的那样，“他们会为了烤熟自己的几个鸡蛋而引火烧房。”但是这样的人往往却颇得主人的信任，因为他们会潜心钻研如何取悦主人，以使自己从中获利。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中的任何一个，他们都会随时置主人的事业与国家的利益于不顾。

损人利己的小聪明，无论以何种形式出现，都是卑鄙恶劣的。它是鼠辈式的聪明，只知道在被自己啃空的房子倒塌之前及时地逃离；他是狐狸式的聪明，能够将为自己掘洞造屋的獾利用完之后撵出门去；它还是鳄鱼式的聪明，在吞掉猎物之前，还能先掉几滴假惺惺的眼泪。

但是，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用西塞罗论庞培^[2]的话来说，那些“极端自私，爱自己甚于爱任何人的人”往往会落入悲惨的境地。虽然他们穷尽一生都在谋划如何损人利己，利用别人的牺牲为自己谋利，然而最终却沦为了变幻莫测的命运之神的牺牲品。毕竟命运之神的翅膀，是不会如他们所想，被这点小聪明束缚住的。

【注释】

[1]培根此处的说法，是受当时的主流观念“地心说”的影响。

[2]庞培（Pompey，公元前106—前48），古罗马统帅、政治家，后与恺撒冲突，败死于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