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很可能,我的思想还很“天真”,我早就说过,我是一个差劲的政论者。尽管如此,我依然执着地“继续自己的路线”,也许这份坚定值得好好去利用。我不在乎我的声音成为“荒原上的呐喊”,嗬,那里并非荒无人烟。
诚实的好书是文明最有力的武器,可这样的书几乎完全从书市上消失了。为什么消失?这个问题下次再谈。没有明确清晰、客观有益的书,却不断冒出教人互相仇视、互相怨恨的报纸,这些报纸极尽诋毁、泼脏水之能事,它们大喊大叫、咬牙切齿,似乎在解决“谁是毁灭俄国的罪魁祸首”这一问题。
当然,每个论辩者都无比真诚地坚信,他的政敌罪孽深重,只有他才是正确的,真理的神鸟已经被他抓住,正在他手中挣扎。
各种报纸扭打在一起,像毒蛇一般在大街上滚来滚去,用那恶毒的咝咝声毒害、恐吓着庸人。报纸教给他们“言论自由”,准确地说,是歪曲真相的自由,是污蔑诽谤的自由。
“自由的言论”渐渐变为不体面的言论。当然,“在打斗中每个人都有选择殴打武器和进攻对象的权利”。当然,“政治是最无耻的勾当”,“最好的政治家是最无情无义的人”。但是,在承认苏鲁人卑鄙的道德真理时,你难免不会感到彻骨的悲哀,难免不会因担忧刚刚接受自由圣餐的年轻罗斯人而感到深深的痛苦。
这些可恶的报纸上流淌着、喷溅着剧毒的汁液!
在漫长的岁月里,俄国人苦苦向上帝祈求:“请允许我张开嘴!”可如今张开的嘴里恣意涌出的只有仇恨、谎言、虚伪、嫉妒和贪婪。其中哪怕翻滚着激情和爱也好,但是,没有!既没有爱,也没有激情。你只能感到一点:有资格的阶级成功地竭力孤立民主派,将以前所有的错误、罪孽全推到他们头上,逼得民主派不可避免地扩大自己的错误和罪孽。
这一切谋划得非常巧妙,实行得也不赖。模式已经非常明晰了,当写到“布尔什维克”,就是指民主派,如果今天有人攻击布尔什维克的最高纲领,明天就会批判孟什维克,因为它们都是社会主义者,而后天就会对《团结报》发难,指责它不够“忠诚”地对待“有智者”的神圣利益。民主派不是不可侵犯的圣人,毫无疑问,人们是有权对他们进行批评和指责的。但是,尽管批评和污蔑开头是同一个字母,二者却有本质上的区别。奇怪的是,那么多文化人却无法体悟其中的差异!喔,当然,民主派的某些领袖“不看教堂日历胡乱敲钟”,但是我们不该忘记,特权阶级的领袖却以对危害国家的“意大利式”罢工和恐吓平民来回应这些错误。看看我收到的这封“致临时政府”的信吧,这就是恐吓造成的后果。
“革命毁灭了俄国,因为它给了所有人自由,全国都处于无政府状态。获得平等权利的犹太人高兴了,他们一直在毁灭俄国人。为了救国,需要专制。”这不是我收到的此类腔调的第一封信,可以预见到,由于恐惧而失去理智的人将越来越多,我们的报刊对此表示热切关注。
但是,正是基于当前这可悲的混乱局面,我们更应该记住,俄国人的个人责任感发展得多么薄弱,我们已经习惯于因自己的过错而责怪邻居。
自由的言论!以前我们以为,自由的言论将帮助俄国人养成对他人人格和人权的尊重。然而,在饱受政治印象主义瘟疫的侵害,服从“当前最迫切问题”的印象时,我们的“自由言论”只用于“谁是俄国毁灭的罪魁祸首”这一问题的疯狂争论。其实这没什么值得争辩的,因为大家都有罪。
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在虚伪地相互指责,谁也不曾用理智和善良意志的力量去对抗情感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