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娼妓，昨天还是半饥半饱的牲畜，苦闷地等在肮脏的街头，用身不由己的爱抚换来几个铜板；今天，她也听到了这个字眼，不过，她只是羞愧地笑笑，不敢从自己的口中将它重复。一个人向她走来，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用亲人的声音对她说道：

“同志！”

她竟害羞地浅笑了起来，只为能抑制住喜悦的泪水，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欢喜。她的眼睛里，那昨天还用牲畜似的浑浊目光饥饿地寻觅食物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纯洁喜悦的泪水。将所有被摒弃的人召唤到劳动者的伟大家庭里，如此神圣的喜悦在城市的街头巷尾闪耀。而房屋里那暗淡的眼睛也更加凶狠、更加冷峻地监视着他们。

乞丐，昨天想要摆脱他的纠缠，还只需要丢过去一个可怜的铜板，这是饱餐的人同情的价码；而今天，他也听见了这个字眼，这个字眼于他而言是第一次真正的恩赐，在他那被贫穷碾碎了的可怜的心中第一次引发了感激的颤动。

车夫，这个可笑的年轻人，车上的客人只要推搡他的脖颈，他便会把这打击传递给那同样饥饿疲惫的老马。就是这个经常挨打的小伙子，被车轮碾过桥上的石子而发出的巨响震晕了的车夫，他也咧着嘴，笑着问路上的行人：

“要坐车吗，同志？”

刚一说完，他就被自己吓住了。他扯了扯缰绳，想要赶快逃开，然而却依然望着行人，无法从自己通红的大脸上抹去那喜悦的笑容。

过路人和善地看着他，点点头说道：

“谢谢你，同志！我走过去就好，离得不远。”

“哈，你，真是圣母！”马车夫兴奋地嚷道，在车座上扭动了半天，大大地眨着愉快的眼睛，随着一阵马车的吱嘎声和他激昂的呼喊声，不知驶到哪里去了。

人们紧密地行走在马路上，那个伟大的字眼就像星火一般，在他们之中更加频繁地闪烁，发出联合全世界的呼喊：

“同志！”

一个留胡子的警察走进了人群中，面色凝重而阴沉。有太多人挤在这个街口，围着一个正在演说的老人，警察也听了他的演说，不慌不忙地说：

“是不允许集会的……散了吧，先生们……”

然后，他沉默了一秒钟，低着眼更轻地说道：

“同志们……”

这时，他们的脸上闪烁着青年创造者自豪的神情，他们将这个字眼传播到人们心中，他们将血与肉，将召唤团结一致的金属般响亮的口号融入了这个字眼里。显然，他们无私地注入这个鲜活的字眼里的那股力量是坚不可摧、无穷无尽的。

在某个地方已经集结了一批全副武装的人，他们盲目阴暗地排着无声的队伍，强暴者的恶毒正准备镇压正义的浪潮。

然而，在巨大城市狭小的街道上，在无名的创造者堆砌的冰冷无声的墙壁间，人与人团结一致的伟大信仰已然诞生，已然壮大。

“同志！”

这里、那里都在迸发星火，它们要在全世界引燃熊熊火焰，用所有同胞灿烂的情感拥抱整个大地。烧起来吧，将扭曲我们的仇恨、憎恶和残暴都烧成灰烬。拥抱所有心灵，创建自由的、密不可分的工人大家庭，将大家的心整合成世间统一的一颗真实、高贵的心。

在奴隶建造的死城里，在被残暴统治的城市街道上，人类的信仰已经生发，正在巩固，他们坚信人能够战胜自己，战胜世间的邪恶。

在惊慌、惨淡生活的混沌里，闪烁着一颗璀璨欢乐的星，这个像心灵一般简单而又深刻的字眼，引领着我们的未来：

“同志！”

【注释】

[1]罗马神话中朱庇特与女神迈亚所生的儿子，担任诸神的使者和传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