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站　双石镇

我们离开芦山县城（芦阳镇），离开省道，走乡道向北去往双石镇（双河场）。

参考行驶路线：（中括号内是公路编号，两地之间的数字是行驶的大约km数。）

河谷中的乡道，局部临河路面狭窄，遇大货车时会车不易、超车更不易，路面时有破损。

芦山县城（芦阳镇）出县城回到省道［S210］，回头找到去“双石镇”的路口，往北转入［乡道］15km→双石镇（双河场）；此外，从灵关镇向东也可以到双石镇。

离开芦山县城，我们特别想去的是双石镇。双石镇当年称作双河场，是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所在地，有徐向前旧居。但是最吸引我们的，还是那里有至今发现的红军唯一的题壁诗！

中央红军长征途中经过双河场，先是1935年6月9日继续北上的大部队经清源、任家坝（仁加坝）至双河场，然后在双河场又分兵两路，人数多的一路经过双河场的西川，翻垭子口到灵关；6月11日担任后卫的红九军团也经过双河场，再经太平镇、大川场，阻击大邑、邛崃之敌后北上。

红四方面军在南下执行《天（全）芦（山）名（山）雅（安）邛（崃）大（邑）战役计划》时，中纵队主力部队于1935年11月1日进入双河场。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在移驻任家坝石家沟去和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部合驻之前，也驻在双河场。

从芦山县城到双石镇不过10多公里，但由于是乡道，部分又是沿河谷的崖壁路，比较狭窄，地震破坏还未完全清除，落石、泥石流的痕迹比比皆是，且雨后泥泞，走起来相当艰难，特别是遇到大货车把道路占据一多半，会车、超车就更加困难。无论如何艰难，当我们站在双石镇街上，看见“徐向前旧居”的红色标牌时，特别是进入院内，再看见珍贵的题壁诗时，感觉所有的努力都值了！

徐向前旧居、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和题壁诗都在村中路边的一幢川居木楼里（图1），村里人称之为马家大院。

说实在的，这个“大院”在街上的房屋中毫不起眼，是当地传统的石基木墙灰瓦结构，普普通通的，如果不是我们有备而来，看到挂在二楼木栏杆上的红色鲜亮的“徐向前旧居”牌子，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老式的川居木楼基本保持了原貌。现在的房主姓杨，是在20世纪60年代从马家手里买下这座院子的。

我们走到木楼的一头，靠近院门的砖墙裂了，一部分倒塌了，显得有些破败，显然是受到了地震的一些毁坏。挂在墙上的金属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遗址”，是由芦山县委、县政府颁发的（图2），已经被震得歪斜了。

我们进入院内，院子由三面的房屋和东边的门围成很小的四合院。一位中年妇女在狭窄的厨房里忙着炒米饭（显然，是剩米饭再加工），我们的贸然造访似乎有些不太合时宜。她一听我们是红四方面军后代专程来访，马上热情起来，放下手里的锅铲，给我们指出堂屋是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图3）。

在堂屋的门口一侧，门牌上是“双河村新街组”184号。

堂屋门边的金属铭牌上《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遗址》全文：1935年11月一1936年1月中旬，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设在这里，后迁往仁加（任加）坝与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部合驻。当时，徐向前、陈昌浩、王树声等人常驻指挥部，四方面军的实际领导人张国焘也常来。那时，他们统领下的数万红军与敌对峙于北面芦山大川场、中经邛崃镇西山、南达名山莲花山等长达数百公里的山岳地带。红军诗的作者彭家模，当时即是总指挥部的干部之一。全诗24行，毛笔竖写行书，字迹工整清晰，笔力刚劲凝重。诗宽100厘米、高60厘米，每字约3平方厘米，内容为：

“别了，我的故乡，

离情别恨，莫缭绕我的征裳，

国泪乡愁，莫羁绊我的戎装，

我要先踏上妖氛弥漫的战场，

把我的热血与头颅，

贡献给多故多难的党、国与故乡！

听呀，江水呜咽，胡骑悲秋，

看呀，河山破碎，血染巴州，

可怜我川西无辜的民众啊，

名天宝暴骨无人收！！（笔者注：“名天宝”即名山、天全、宝兴。）

别了，我的故乡，

感谢你饯行的三杯美酒，

从此长征去，奋勇杀贼，誓死不休，

倘得凯旋重聚首，再行握手，勿悲切，

诀别之悠悠！！！

看完铭牌上的说明，我们更加迫切希望看到诗作的真迹。这位妇女见状，顾不上吃饭，拿出钥匙要带我们上堂屋对面的二楼。这时，我们才看出来她的腿有些残疾。但她谢绝我们自己开锁上楼的请求，执意缓慢地爬上陡峭的木梯，开锁开门（图4），还抱歉地提醒我们，老屋子楼板不结实，让我们一个一个地上去。

二楼的地方很局促（图5），我们这身高1.80米的都得注意低着头、慢慢走。她说，楼上是徐向前等领导人住的地方。

有一次，当房主人偶然揭去一间屋子石灰墙上糊墙的旧报纸时，发现了毛笔书写的题壁诗（图6）。其中一幅非常清晰。全诗整体略向左倾斜。

诗的结尾署“涪陵彭家模感于军次一九三六·四·十二日”，即题壁是涪陵籍红军彭家模所作。他能够在徐向前旧居作题壁，不仅说明他是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的干部，而且应该是徐向前总指挥身边的干部。可惜，彭家模其人至今没有得到查证。红军时期能够建立个人档案的，通常是团以上干部，由此推测，彭家模的职务不会太高，而他的文学造诣却比较高。

不过，这落款时间让我们有些疑惑。按照史料记载，红四方面军南下部队已于1936年3月陆续撤离了天（全）芦（山）地区，4月在双河场应无红军部队了。一种判断是这日期中的“四”字是笔画中有些涂抹的“二”字，否则彭家模4月还在双河场的话，是他没有随队行动，还是另有任务坚守在双河场？这就难以判断了。

这时，房主人自豪地拿出她的“荣誉证”（图7），上书“杨大玉同志：被评为芦山县保护红军文物先进个人”。我们这才知道，接待我们的妇女叫杨大玉，不由得向她伸出大拇指！是的。虽然她身有残疾、布衣旧衫、家徒四壁，却坚守于此，保护着珍贵的红军遗迹旧址！

杨大玉告诉我们，马家大院有100多年历史了，是他们家20世纪60年代从马家买过来的。她住进院来后，就知道这个院子很重要，很多次听到来此的专家学者讲解，她也被红军的故事感动了很多次。她坚持亲自接待前来参观访问的人们，一次次地爬上并不十分牢靠的木梯，为大家开门、讲解。2007年，她被中共芦山县县委党史办和芦山县文物管理所评为先进个人后，非常珍惜这份荣誉。

我们小心地从木梯下来，临出门时想帮房主人把外墙上那个歪斜的金属牌扶正，她笑着说，不用了，家里有人会弄！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院子的价值会越来越高，也一定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更好的保护。

在双石镇附近还有红军遗址遗迹。过双石河上的铁索桥，沿着山间小路爬上双河场东北方向的大山山腰的一片平地上，这里就是当年忠诚寺遗址。据当地老人讲，这里原是一座大寺庙，也是当年红四方面军军工厂所在地，可惜后来一场大火，寺庙尽毁，如今仅遗留些寺庙的残砖剩壁，在原址上，是几户农户的民居和耕地。在一沟之隔的百年老屋竹家四合院，是民间传说中红军长征时毛泽东和朱德在双河场所住的“农家小园”，并且在当地还流传着毛泽东在此品尝芦山醪糟的故事。而据这家房主竹枝强说，他奶奶曾讲过，当年在这里住的红军中，有一位很像徐向前。后来红军北上时，竹枝强的爷爷也当了红军北上，从此没了音讯。往村子西南方向的林峡走，林峡峡口是当年红九军军医院所在地，医院总部设在张子敖家，当年医院有男女医护人员数十人，伤病员多时达几百人。一些伤病员牺牲了，就安葬在附近。

从双石镇返回芦山县城的路上，我们思绪万千，既为普通百姓对红军感情的深切而感动，又为这么多珍贵的红军遗址遗迹所处的状态而担忧。但有些庆幸的是，我们来了，我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