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的禅宗元素
吴学书1，吴鑫鹏2
【作者机构】武穴市西游记研究会； 黄冈市农村商业银行办公室
【来 源】《淮海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5年第8期 P31-33页
【摘 要】《西游记》作为享誉世界的中国古典文学名著,集儒释道于一书。尤其是佛教禅宗文化在书中具有相当的分量。从大量的禅宗术语在《西游记》中的反映、禅宗史上的典故在《西游记》中的显现、禅宗历代公案在《西游记》中的引用、禅宗思想在《西游记》中的体现四个方面,论述了《西游记》中的禅宗元素。
关键词：《西游记》；禅宗文化；禅宗四祖；司马道信；武穴
众所周知，湖北省广济县(今武穴市)是禅宗四祖的故乡，武穴匡山脚下的梅川镇是四祖道信的出生地和成道圣地，也是“禅”文化的发源地。四祖道信从7岁至45岁，在武穴匡山参禅说法，教化四众，大宏禅业38年，并建有老四祖殿，后迁到黄梅双峰山居住。
据史料记载，吴承恩在蕲州荆王府任纪善期间，历游武穴匡山，广泛收集蕲州(当时辖蕲春、黄梅、广济等五县)大量民间传说，并根据玄奘取经的史实，创作出千古传诵的长篇神话小说《西游记》。但随着人们对《西游记》文化的深入研究，又惊奇地发现在《西游记》书中自始至终呈现的主要是禅宗，与“禅”有着密切关联。《西游记》中所发生的人或事，都源于禅宗四祖、五祖和六祖的故事原型。《西游记》构建了一个完整的禅宗思想体系，有禅宗历史、禅宗典故、禅宗义理、禅宗术语等，通篇都是禅。《西游记》中许多重要故事情节也与中国禅宗发源地的武穴匡山和黄梅四祖、五祖的许多“独特”的传说如出一辙。
一、大量的禅宗术语在《西游记》中的反映
其一，《西游记》作品中有“禅”的字词随处可见。如“禅宗”“禅院”“禅僧”“禅林”“禅堂”“禅诗”“禅关”“禅心”“禅性”“参禅”等大量禅宗词汇，几乎贯穿全书。其二，《西游记》中运用了大量的禅宗术语。例如：真禅景象不凡同；尽是参禅拜佛人；修禅何处用工夫；盗道缠禅静九灵；爱赏花灯禅性乱；每于禅静之间；挑禅远步三千水；自从秉教入禅林；只见那正殿上书写四个大字“观音禅院”；径到禅堂脊上；至德渺茫，禅宗寂灭，选集诸僧，参禅讲法；禅心朗照千江月；打他二十禅杖；禅者，静也，法者，度也，等等。
这些禅宗词汇和禅宗术语汇集于一书，足以说明《西游记》的作者对禅宗的专门用语非常熟悉和了解，禅宗底蕴十分丰富，与禅渊源特别深邃。
二、禅宗史上的典故在《西游记》中的显现
《西游记》作品中大量引用了禅宗史上的典故，这些典故被作者信手拈来，揉入文章，使《西游记》大大增加了浓郁的禅味。
(一) 菩提老祖给美猴王取名，完全借用了中国禅宗四祖道信度化五祖弘忍的故事
史料记载，四祖道信去黄梅，碰见一无姓儿，四祖与这个无姓儿的对话如下：
四祖问：“你姓什么？”
小孩回答说：“姓倒是有，但不是普通的姓。”
四祖便问：“到底是什么姓？”
小孩回答说：“佛性。”
四祖又问：“难道你没有姓吗？”
小孩回答说：“姓空，所以没有姓。”
四祖非常高兴，将小孩带回寺庙。以后，四祖即将心法及袈裟传给他。无姓儿后来就是禅宗五祖弘忍大师。
在《西游记》中写道菩提祖师和猴王对话，竟然与四祖和无姓儿的对话惊人一致：
祖师道：“既是逐渐行来的也罢。你姓甚么？”
猴王道：“我无姓，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姓。”
祖师道：“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甚么？”
猴王道：“我也无父母。”
祖师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
猴王道：“我虽不是树上生，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
很显然，具有浓厚禅宗意识的吴承恩将这一情节写进了《西游记》。
(二) 武穴匡山流传五祖出生的传说也被写进了《西游记》
唐代有一个在山上植松树的栽松道人，要拜四祖为师。四祖却说：“你太老了，传你法也不能普度众生，你去投胎吧，我或许可以等你。”说罢，四祖又用手向南方一指，顺口念了一句“遇港则止，遇周则住”的偈语。
道人按四祖所指，走到一个渡口，不见摆渡人，只有两个洗衣女子，他就向两个女子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两个女子告诉他：“这是‘濯港’”。他又问这两个女子“贵姓”，其中一个姑娘开口“免贵姓周”，并说另一个女子是他的嫂子。载松道人想起了四祖的话，如今也正好有“港”有“周”，就不想走了，便说：“有劳姑娘和大嫂行个方便，我现在人也走累了，天也快黑了，想在你家借宿，哪怕是在柴房住一夜也行，好么？”家里只有两个年轻女子，怎好留宿一个男子？嫂子本不愿意，周姑娘却心存慈悲，答应在柴房里铺一地铺。为避嫌疑，周姑娘和她的嫂子各拿一把锁，用双锁锁住柴房。可第二天天亮后，姑嫂同去开柴房门时，她们都惊呆了：双锁未动，而栽松道人却不见了踪影，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姑娘就到四祖寺问佛祖，走到半路上，她口中干渴，恰好路边有一棵桃树，一个熟透了的桃从树上掉了下来。她拣起桃子，刚放到口边闻了一闻，那桃子就哧溜溜地进了嘴里滚到肚子里去了。
原来，这是栽松道人变的，他钻进了周姑娘的肚子去了，周姑娘也就因此怀孕了，并生了一个男孩，就是后来的五祖。五祖出世的情节与《西游记》中孙悟空变桃变瓜，变虫钻进妖怪肚子里的情节完全吻合。孙悟空与五祖身世之迷惊人一致：悟空无父无母，石头所生；五祖的母亲无夫而孕，五祖是无父而生的孤儿。
(三) 神猴求道过程跟六祖慧能的求道学法过程和结果一脉相承
(1) 慧能入弘忍之门，弘忍让他干杂活，一直不授法。悟空入菩提之门，菩提也让他去干杂活，一直不授法。
(2) 弘忍给慧能传法，用法杖在石臼上敲击了三下，就悄悄地离开了，暗示他三更入内。菩提给悟空传法，用戒尺在悟空的头上打了三下，就走了，也是暗示他三更入内。
(3) 慧能学法，只要学无上菩提，以了生死大事。悟空学法，只要学长生之道，也是想了却生死大事。
(4) 弘忍给慧能授课，一晚上就教完了。菩提给悟空授课，也是一晚上就教完了。其时间、教法、效率如出一辙。
(5) 弘忍传授慧能衣钵之后，嘱咐他一定要保密，以免有人害他。“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菩提传授悟空法术之后，也嘱咐他一定要保密，以免引来杀身之祸。“这个工夫，可好在人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他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其言其爱，真是不谋而合。
(6) 结果果也相同。六祖慧能继承了佛的衣钵，成了佛，悟空也最终成了斗战胜佛。结局完全一样。六祖是继承佛祖的衣钵，悟空是佛祖当面宣布封号。何其相似。
三、禅宗历代公案在《西游记》中的引用
《西游记》不仅直接引用禅宗典故，而且还直接化用禅宗人物。例如，唐代的道林禅师，见秦望山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枝叶繁茂，盘屈如盖，便在此筑窠而栖。因此人称“鸟窠禅师”。说来奇怪，道林禅师住在这里后，竟有喜鹊在树上做巢，与他相邻而居，人们称道林为“鹊巢和尚”。而《西游记》第十九回中的乌巢和尚，也是住在树上，有这样几句：“却说那禅师见他三众前来，即便离了巢穴，跳下树来。”然后授唐僧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西游记》第八回开头写道：“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此词中的“磨砖作镜”，便是禅宗史上有名的故事。出自《景德传灯录》卷五：唐朝道一和尚常习作禅，未能悟道。南岳怀让禅师问他：“大德坐禅图什么？”回答说：“图作佛。”怀让即取一砖在他庵前石上磨，道一问磨砖做什么，怀让回答“磨作镜”，道一奇怪道：“磨砖岂能成镜？”怀让反问：“磨砖既不能成镜，坐禅岂能成佛？”道一后来是觉悟了。
《西游记》第八回：“千丈冰崖，五叶莲开，古殿帘垂香袅。”此词中的“五叶莲开”，典故出自禅宗达摩祖师爷付法于二祖慧可时说的偈语：“吾本来慈土，传说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摩的一花开五叶，似乎预示了禅宗从他之后到慧能时禅法大兴的五个祖师。
由此可见，《西游记》与禅宗有着不解之缘。
四、禅宗思想在《西游记》中的体现
禅宗讲究“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主张“明心见性”，靠“顿悟”或“渐悟”成佛。
《西游记》通篇讲的都是修行的问题，以《心经》为指导，强调修心，充分体现了禅宗的思想。禅宗主张用“禅定”概括佛教的全部修习，提倡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强调“以无念为宗”和“即心是佛”“见性成佛”。
《西游记》所主张的修心，其实就是禅宗的“即心是佛”“见性成佛”。唐僧在法门寺的指心点头，以及和悟空在将近灵山前讨论《心经》的赞扬“悟空解得是无言语文字，乃是真解”等等，都是禅宗修习的典型特征。当唐僧师徒离开灭法国又遇高山，唐僧惊惶不安，悟空再次提起《心经》及四句颂子：“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问唐僧可记得。这充分说明了《西游记》作者受禅宗之影响是极为深重的。
《西游记》涉及到“心”字眼的回目共有二十九个，如第一回“心性修持大道生”、十四回“心猿归正”、十九回“浮屠山玄奘受心经”、八十八回“心猿木母授门人”等等，几乎涵盖全篇主要内容，起到点明主旨，提纲挈领的作用。这也证实了《西游记》与禅宗的“明心见性”说的关系是十分紧密的。
《西游记》中所表达的禅理，有的是在人物的对话中阐述，更多的则是用诗句直接说明。如第十四回开头诗曰：“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要物。若知无物又无心，便是真如法身佛。”“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善恶千端无所为，便是南无释迦叶。”佛就是心，心就是佛，二者等同。
第五十六回：“灵台无物为之情，寂寂全无一念生。猿马牢收休放荡，精神谨慎莫峥嵘”；第七十四回：“沙门修炼纷纷土，断欲忘情即是禅。须着意，要心坚，一尘不染月当天。行功进步休教错，行满功完大觉仙。”等等。这也是主张心中无物，不生任何念头。为了突出“修心”的重要性，《西游记》作者还精心编写了“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情乱性从因爱欲，神昏心动遇魔头”，“心神居舍魔归性，木母周降怪体真”等故事情节。《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深谙禅宗的心学，由此可见一斑。
总之，如果《西游记》作者没有踏遍武穴匡山及黄梅四祖寺、五祖寺的山山水水，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没有耳濡目染禅文化之熏陶，没有历经禅宗思想之浸染，没有禅文化的积淀，是写不出《西游记》的。这进一步印证了专家、学者提出的《西游记》成书于明朝湖北蕲州荆王府，发源于湖北武穴匡山和黄梅的新论断。
参考文献：
[1] 吴承恩.西游记[M].3版.李洪甫，校订.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2] 朱志勇，干海波.佛国广济与吴承恩写《西游记》之谜[J].淮海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3)：31-33.
[3] 朱志勇，吴学书.神奇匡山与《西游记》的不解之谜[G]//李汉平.武穴市匡山文化研究.武穴：武穴市政协学习文史委员会，武穴市民间文艺家协会，2015.
[4] 郑伯成.匡山与《西游记》文化溯源[EB/OL].(2014-03-19)[2015-06-19].http://bbs.cnhubei.com/thread-3347429-1-1.html.
(责任编辑:徐习军 实习编辑：陈晓芳)
Zen Elements in Journey to the West
WU Xue-shu1, WU Xin-peng2
(1. Research Association of Journey to the West in Wuxue, Wuxue 435400, China;2. General Office, Huanggang Rural Commercial Bank, Huanggang 438000, China)
Abstract： As a world-renowned Chinese classical literature, Journey to the West is collection of Confucia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in which the Zen Buddhism culture has considerable weight.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Zen elements in Journey to the West from the four aspects of large number of Zen terms reflected in Journey to theWest, Zen allusions appeared in Journey to the West, ancient Zen koans referenced in Journey to the West, and the Zen thought embodied in Journey to the West..
Key words： Journey to the West; Zen culture; four ancestors of Zen; Sima Daoxin; Wuxue
DOI：10.3969/j.issn.2095-333X.2015.08.009
*收稿日期：2015-07-12；
修订日期：2015-08-05
作者简介： 吴学书(1965-)，男，湖北武穴人，武穴市西游记研究会副研究员，主要从事《西游记》与地方文化方面的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7.4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33X(2015)08-003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