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留给海防三天时间，然后国庆节飞西贡。两个半小时火车是三天旅程的开始。早餐后十几分钟走进车站，候车厅已有些乘客，直接在售票窗口买到票，没有半分钟等候，和我们在国内习惯的排队购票比感觉真好，何时国内也能如此随时买票就走，没有各系列环节拥挤，旅行该有多轻松。当然网上购票已经改善不少。我在候车厅外院子座椅等候，面前大树下假山边设有神龛，不少乘客放下行李便到树前燃香合掌礼拜。除了我，只有一家五六口外国人，乘客是本地人的占绝大多数。才坐稳，旁边一位中年妇女问我是不是中国人，我说是呀，您是华侨？她摇头说不是，是越南人。那中国话跟谁学的？她说，在广西打过几年工，会说点中国话。问我去哪里，做生意还是旅游。我递给她车票看，她说自己半路下，不去海防。向她请教“海防”的越语发音，又拿她的票念“Hai Duong”（海阳），上车就全还给她了。她问了我一大堆问题，什么时候到越南，要多长时间，喜欢河内吗，去海防看什么，等等。我问她一个人坐火车，是做生意还是回家，哪年在广西打工。她说，十几年前跟丈夫离了婚，两个孩子小，她把孩子交给老人带，自己去南宁、柳州打工，挣钱养孩子。现在女儿嫁人有了孩子，离家不远，女婿做摩托车生意，日子过得很好，常回家看她。儿子没读大学，在凭祥一家宾馆当服务员，挣的钱够自己花，过节时回家看看，她也就回家守着门口做点小生意。昨天到河内进点货，现在回家。我说你才四十几岁，还可以找个伴儿过更好日子。她苦笑着说，伤心了，不想了，自己一个人挺好，有时间回家看看老人，逢年过节一家人聚一聚，过得挺开心。候车嘛，闲着也是闲着，有人聊聊天拉家常，知道他们的日子怎么过，为我所愿。

先后两列火车进站，头一趟马上开走奔河内站，下车旅客很快疏散。第二列车全体下车，一时间小小龙边火车站人头攒动，集市般热闹喧嚣，十多分钟才渐渐消停。随即车站值班员站门口手持扩音器叽里呱啦一通儿广播。我问中年妇女他们说什么呢，半句不懂，她掩不住地笑着说，跟她走就是。

上车后我去她的车厢看了看，硬座木椅。到海防全程软座票7万越南盾，合人民币21元左右，硬座便宜一半儿。后来顺化到岘港我买了硬座，没有空调，比较热。多年不坐了，再体验一回。百姓和不少大学生选择这个座次，省钱。她把带的货放在车窗口吹，类似我见过的炸猪皮似的白白泡泡的东西，她掰一小块叫我尝尝，赶紧摆手婉拒。她说很好吃的，越南百姓都喜欢，做汤什么的特别好吃，家家离不了。她半道下，没再见到。我觉得挺命苦的一个女人，但她活得乐观。

名不虚传的红河水

龙边火车站是红河铁路桥的桥头堡，发车就上桥。引桥很长，河滨是宽宽的香蕉林带，绿油油一眼望不到边。在云南被红土染色的河水奔流千里远道而来，依旧保持着娇艳容颜向大海流去。过桥之后不远的一个停车场，长长列车上《南宁—河内》的汉字鲜明惹眼，我想这应该是越南北方准轨、米轨铁路通用的现场了，是中国长期无条件支援越南人民的物证。如果能实现东南亚大通道东线开通，全部采用准轨，这些就是历史文物了。

一家子老外和我一个车厢邻座，老两口、中年两口和半大刚成年俩孩子。女孩儿二十一二岁，大学生年纪，活泼好动，拿一单反不停拍照片，见什么拍什么，瘦长脸男孩儿十六七岁，粘着老太太，不离不弃，梳一短马尾吊脑袋后边，这打扮加上和老太太黏黏糊糊叫国内年轻人瞧见准得给一“娘炮”昵称。上车时走一块儿老太太问我是哪国人，我说中国，老人家“奥哈哟……”出了口又捂嘴自己乐起来，赶紧问老伴儿中国话怎么说，我说“你好”，也算是回个礼，一家老小笑作一团。我们就这么乐着上了车。一家子澳大利亚人。行车中老爷子拿出地图看，老太太接过来指着北部湾说“海南海南”，我说是的，中国越南在北部湾东西两边，海南气候和越南差不多，你们可以去看看。老太太说去过上海。我说这些年中国变化很大，你们去游览一定会有新感觉。两位中年人保持着这个年纪的矜持，只顾打瞌睡。祖孙三代旅行，其乐融融。

出河内东南行，一马平川，无山可看。公路上汽车飞跑，城镇、工厂、乡村，收割的稻田迅速掠过，到站停车，偶有小贩叫卖，时间很快过去。看着看着坠入梦乡，有人拍肩膀，睁眼看，所有人拿着行李站过道要下车了。澳洲人一家子又是一阵笑，这回不是笑老太太吐噜了嘴，是笑我睡过了头。哈，愉快旅行，从头笑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