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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门口请一位的士司机送我去龙边火车站，他听不懂我的发音，我拿出复印地图指给他看，立马明白，讲好5万，开车上路。

行进中天渐大亮，经过的街道似曾相识，三年前骑车路过，有一座城池深宫似乎没见到过，一个街心士兵雕塑也眼生。路边晨练者接二连三，一般城市都有。十几分钟拐过几道街区，司机指着前边人多热闹的地方说：“龙边。是个很大的市场。”我说咱们去火车站。司机右转从一座大桥下穿出，指路边一个右转上坡说那里去火车站，但并没有停车。他询问的眼光看看我意思是问我在哪里停车，我说就是火车站那里。他摇摇头继续往前一段掉头往回开，随后转左掉头在火车站路口停下，多转了一个小圈。司机说上面是单行线，只能路口下车自己走上去。OK。看看他的计程表，4.7万，得，给5万不用找了。

右转的坡路不长，到顶百米左右，直路到一处铁道线前阻断，右边是一条单行道上桥，左边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上面红色大字直接拼都拼得出来。一个不宽的遮雨棚，棚下几排塑料椅子，墙上挂着个宣传栏。有点不相信似的，我问坐门口像是才睡醒起床，抽竹筒水烟的老人：“这就是龙边火车站吗？”老人抬眼看看我嘴里咕噜了几句话，见我没听懂，站起身走到后排招呼我过去。我把行李箱放下凑到他跟前，老人站到椅子上指着中间一个表给我看，火车时刻表上早上九点钟，火车开海防。然后看我两眼下来回前排椅子继续抽水烟，我笑了，到老人跟前说，我知道九点才有车，今天不走，就看看，明天九点我才走呢。不知他听明白没有。随后指指里面，告诉老人我进去看看。把箱子提到门口放下走进车站里。边走边乐，这老爷子太逗了，嗔怪的眼光分明是告诉我9点才有火车呢，这会儿才六点半大老早地跑到这儿干嘛来了？抽烟都不叫人消停，真添乱。哈哈。

火车站门面那么小，里边纵深却很长，售票厅、候车厅连在一起，很大一间屋，里面是一座有假山的小院子，再往里长排房子是车站各职能办公室。里外没有人上班，只有一位清洁工刚开始拖地板。侧面进站口出去是铁道线，仅一股道，直来直去，一边必是往河内火车站的，另一边出站就上一座规模巨大的老式铁路桥，不会认错，是去往海防方向，我明天的目的地。

回身出车站坐到雨棚下，拿出河内地图查看，河是从中国云南出境的红河，流经越南首都东部，龙边火车站位置在河内东北角红河边，恰似红河铁路大桥的桥头堡。我想这很可能是当年B52的重点轰炸目标之一。果不其然，回来读到一篇当时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回忆录，其中写道：“那时河内市区只有一座横跨红河的大桥，名为龙边桥，全长1681米，它自然成了美国飞机轰炸的重点目标。每次大桥被炸，都由中、越两国工程部队共同抢修。”^[1]

我要做的都做到了，一切情况摸清楚了。余下的是找住处，度过河内一日。徒手周围走了走，除车站边一个小吃店对面两家货栈和民居楼，没有旅店。拖行李箱到坡下街面寻找。过大路到街边巷里边走边看，这一带是农贸市场，水产、瓜果、蔬菜批发零售把两边楼的底层全部占满，街面污渍横流脏兮兮。再往里走是三岔路口，顶头一栋二层市场楼，大约是个小商品市场，清早未及开张，门前三角地则被小摊贩占用。叫住一个急匆匆赶路的背包客问他可住哪家旅店？他指身后说过去路口左转进小巷，里面好几个旅店，谢过各自走。

背包客说的巷子里也是菜市街，路两边和楼下一层全部是菜摊、水果摊、鱼摊、肉摊，骑摩托、骑自行车的络绎不绝，停下来买菜买肉就能堵住余下窄过道的一半多，路面坑洼不平有积水，不时得停下提起箱子走几步再放下拖行，这个热闹劲儿在曼德勒蒲甘娘乌和琅勃拉邦以及南方的芹苴等地方看多了，不应该奇怪。可这么早如此多人乃至拥挤使我感到纳闷儿，什么日子口儿这是？嗯，想起老街的月饼了，今儿中秋节呀！再赶个礼拜天。原来如此。越南人过中秋的热度比中国人一点儿不差。这一早上才7点来钟就把街给挤得水泄不通了。

边走边看，问问牛肉什么价儿，比国内便宜二十几块，鲤鱼多少钱一斤，比国内好些地方贵一块多……停下擦把汗。对面台阶上一个女孩儿朝我喊，过来住过来住。抬头见门头牌子是“河内冬天宾馆”（Ha Noi Winter Hostel），隔马路问她什么价位，女孩儿边下台阶边说25万越南盾（约合人民币75元），帮我把箱子提上去。大堂里三四对老外在喝咖啡、上网、吃早餐。女孩儿把我安顿在小桌前坐下，说咖啡随意，香蕉随意，房间正在收拾，等半小时就住进去。睡眼惺忪的服务生把过夜的三辆摩托车拖出大堂摆放在宾馆门前，真是来得太早。坐下喝点水出去逛早市。

宾馆隔壁是个中国祠，叫做“会统灵祠”，正楷大字，对联醒目。中国风真是无处不在。斜对过院子里人头涌涌，市场上凡是能有的食材都聚集在不大的院里，犄角旮旯都被摊贩和顾客堆满，嘈杂喧闹声不绝于耳。近年国内搞市场规范化，类似这样早期农贸菜市的繁荣闹市景象已不多见，看着眼熟又似乎有点记忆遥远。挨个摊看看，问问菜价、肉价、水果价，感觉和国内比较并不便宜多少，百姓生活不轻松啊。河内不靠海，市场里的鱼以鲤鱼、罗非鱼多见，价格媲美国内。过节了，人们自然乐得买点好吃的鱼呀肉呀，平时呢？这里一斤苹果、梨、西瓜的价国内也轻松买到了。

回到大堂，女孩儿要过我的护照登记，叫男服务员提着箱子送我到二楼客房，设施齐备的崭新标准间。冲洗好拉上窗帘如入夜，补觉。

两小时安静睡眠补足体力，总台女孩儿打电话帮我租了辆自行车，开始一天河内游。

出宾馆东路口（早上从西路口进），一座红砖古朴“东河门”当街而立，不高的门楼二层，过街拱门像微缩的北京明城墙城门，容得下轿车通行。门楼下站着一对越南丝绸古装年轻人，门外也有红妆婚纱女孩儿身影，他们是拍婚纱照还是过节做活动？一时搞不清楚。门外请人拍张门楼合影，骑上大道，穿红河铁路桥，数着地图上的路口一路西进。河内的公交车道很有意思，对向开的车驶进路中央同一个公交站台，上下客，各自出站后又驶上主路，我避开车流骑进去看看，是什么“节奏”连北京都没有。再骑出来刚才数的街口序号想不起来了，骑到哪个位置糊涂掉。这记性。只能保持方向继续向前。

前边一栋蓝色玻璃幕墙大厦是信息大厦，我想会像中关村那样底层都是电子产品店吧，正好进去询问，买一个手机卡。左转过去近前看清，是座写字楼，没有店铺可以咨询。推车到街口拿出地图问路。几位摩的司机面面相觑，听不懂我的话。后面到的一位师傅爱说话，虽说我听不明白，好歹几个词可以猜到，知道北了，他也好像知道了lake是个大水面，告诉我不太远，具体怎么走没弄说清楚。

左转是个大下坡路，有公共汽车经过。顺坡溜下去再登上大坡，一片开阔水面出现在眼前，不远处一个半岛伸入湖中，岛上佛塔庙门一目了然，湖边停了不少摩托车和一些轿车，人来人往很热闹。印象里的玉山祠还剑湖浮现出来，怎么会骑到还剑湖了？周围的景物很生疏。停好车到湖边栏杆前拿出地图核对。两个大学生样的女孩儿从我身边走过，轻轻说了句你好。我礼貌回复她俩，请她们帮我确认位置，女孩儿拿过地图上下看了两眼，指着上方说，喏，就是这里：西湖（Ho Tay）。另一个女孩指着马路对面又转身指地图另一个名字说，那里是竹帛湖（Ho Truc Bach）。真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骑一路找一路，询问一路迷糊一路，不经意间我已身在西湖边！我的这份复印河内地图上有中文和越南文两种文字，West Lake一说都明白，问题是如果只有中文没有越南文，可能也得叫她俩仔细查找猜一阵子。方才那几个摩的司机可能是被地图上的中文字蒙住了，没看几眼就放弃推说不知，没仔细看看旁边的越南文。

两个大学女生笑着说，刚才看见我正在争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我问地图上的中国字她们认识吗？她们说学校有中文学习，但她俩选择学法文，中文太难了。聊了几句她们回学校，我买票进门参观寺庙。

初看到以为是玉山祠的庙宇叫镇国寺。两个寺庙的相同点是都建在湖边半岛上，这样半岛式的地理位置我在国内和其它东南亚国家好像没有看到过，河内就有两个，是人工造岛还是天然形成，被人开发利用不得而知。整座寺院的建筑布局大体近似。玉山祠是关公祠，供奉关羽大帝，是中国传统道教流派。镇国寺则属佛教曹洞禅派，和中国渊源深似海。

进庙门小路一边是滨湖，另一边左手转进去一个塔院，是我骑上坡第一眼看到的最高建筑红塔尖顶。院里一座六面型红砖塔，中空，各面各层有白色坐佛，逐层收细，至塔尖高约十米。塔前有塔状香炉。红塔一侧是塔林，各种圆塔、方塔、白塔、空心塔。另一侧院中央有座假山，对面与院门平行一侧是个转角，两面单檐庑殿顶大屋，侧面靠墙长座椅供香客休息，院门侧屋脊上立牌，大字写“奉祖堂”，进院香客游人莫不燃香礼拜，崇敬有加。堂内供奉诸神塑像，上面匾额分别是“龙门福镇”“德水真源”“灵明寂静”“母仪天下”“蓬茶紫阁”，教化做人本源和道理，不知不懂汉字神情专注的老外们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感受些什么，就连他们的孩子也都规规矩矩认真看过、走过，没有平日里的嬉笑活跃。我想人文先祖在堂，严谨肃穆的气氛和强大气场会感染人们，知道怀有景仰崇敬之心而不可造次喧哗，尽管他们未必读得了这些凝重汉字里的本源含意。

出塔院前行几十米，来到正殿大院。一株伞盖状树冠的巨大菩提树矗立院正中，树前有巨大条案和石塔香炉面对大坡面庑殿顶正殿，屋脊上“镇国古寺”四个大字格外抢眼。进院的越南本土游人香客无不绕树一周行礼，条案前站立，念念有词，点香礼拜，入殿内再燃烛焚香，拜佛祖诸神。殿前一块玻璃宣传栏里，越南文、英文和中文书写的镇国寺方丈告示：

谨白十方贵客词：寺院是百姓之财产，由百姓建立重修。镇国寺本寺僧感谢国内外远近十方贵宾来本寺观光行香礼佛发菩提心供养钱帛。本寺僧希望贵宾之道心，捐助功德重修寺院，使之日益壮丽。

院中小亭和殿内木柱正楷体汉字书写的对联“花开般若尘心静　竹合真如法界闲”“湖外水澄鱼唱偈　园中森茂鸟闻经”，情景交融，佛心可见。

入大殿参观，正中主佛和诸神各有供龛，不像国内佛主独大，众星捧月的传统格局，佛像造型也不眼熟，认得出有武将、天神和唐僧。殿内匾额对联全部汉字楷书书写。一侧墙上有胡志明主席生前参观镇国寺，和僧人们席地而坐交谈的巨幅照片，还有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近年参观佛寺、方丈众僧陪同的场面。院一侧临湖一座香炉香灰积满，还有人不断进去绕圈焚香，不知人们祈愿什么，求湖神的保佑吗？记不起在哪个亭子看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很熟很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看到了，肯定在国内的寺庙里。另一处一首诗“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寻菩提，恰似求兔角”，佛界僧人现实主义的求实精神一目了然，而非空灵超然于世外。

游览和参观过后，往往会产生些疑问和搞不懂的地方，回家得复习功课。查看资料时候，又先后知道了若干，关于镇国寺，关于佛教派别有如下新的信息：

主殿正面伞形树冠大菩提树，是1959年印度总统访问越南时种植的，是佛祖释迦牟尼禅坐成道的菩提树种。

镇国寺（Chua Tran Quoe）原名镇北寺，建于6世纪李南帝时期。原先在珥河安华村，后经迁移到西湖边，历史上多次重建整修，是印度支那十大古庙之一。19世纪改名为镇国寺至今。

越南佛教和中国佛教的历史渊源和关系，有一篇最新报道：

2015年10月31日，越南佛教最大宗派曹洞宗，来湖州仁王护国禅寺寻祖归宗，在大殿举行了礼祖仪式。

越南佛教属于汉传佛教支系，与中国佛教有直接法脉传承。清康熙四年（1665年），越南水月通觉和尚游学中国，到湖州凤凰山（今仁皇山）参拜得法，后成为越南曹洞宗始祖。此派中心在河内，亦号水月派。越南曹洞宗在传承过程中成为越南最大佛教宗派。

出镇国寺过马路，竹帛湖边垂柳依依。近中午时分，偶有小风，并不清凉。一个院门中小楼几座，以为是湖边花园，门旁楼二层有平台，到跟前看是个咖啡馆，正要登高环顾湖景，服务员小姐说不是游览地，喝咖啡才可以上。直射阳光谁去暴晒闲坐？楼后湖边小道走下去，走过一小段被咖啡馆杂物占据的混乱路段，前边是个人声嘈杂的大餐馆，服务员穿梭桌椅间，湖边有小桌区，大桌、圆桌、方桌区，坐满进午餐的食客，几乎座无虚席。有老外游客依湖小桌边悠然喝啤酒咖啡静观湖光，更多的是一桌桌亲朋好友似的当地人推杯换盏，笑语欢声，啤酒瓶排成行。本想沿湖观景的我无意间走进了餐馆饭堂，穿越餐桌，食客急欲离开，走进楼间过道出门，屋里大小餐厅餐室包间各个客满。无门可出，转回到院里经过大棚下厨间，戴白色高帽的厨师们煎炒烹炸，服务员跑来跑去端盘捧碗，不是一个忙乱说得清楚。回到湖边绕过餐厅房屋，过连串餐桌，被一群中年妇女聚会好友叫住，帮她们拍几张合影之后才走出热闹地界。出院门时回头看，这是路边湖畔一座优雅的法式老房，前院树高草绿、花开鲜艳，侧面开阔地作停车场，被不下数十辆摩托挤满，不断车进车出。我方才误入后院跻身餐馆观景餐食之地，以地段和外观及眼见的场景来说，是个人气颇高的河内高档餐厅。逢周末和过节日聚集了情绪高涨的市民游客到此午餐欢度佳节。

我改变主意，止步转身走回，挑一处离大门不远的湖边柳荫二人小桌坐下。里面已经座无虚席，有这样一处闹中取静之位是我的造化了。叫服务员拿菜单翻看，点了一份有虾有肉，有菜有汤的套餐，外加一份我偏爱的越南小卷粉。一路经过香气扑鼻的食客餐桌和满目美食的厨房，我有点儿垂涎欲滴，按捺不住感觉了，何不给自己一顿美食大餐过中秋呢？

微风吹过，虽无凉意，眼前垂柳摇曳，动感中比闷热添了些许爽快的感觉。湖面较西湖小了很多，远端停一片游船，没有人顶着午时日头在水中飘荡。菜肴上桌，慢慢品尝，味道淡，微甜，典型的越式风味。小卷粉没有在河口的越南人开的馆子里做得可口，里面卷的馅儿皮松散。老挝、越南的蔬菜不兴炒，生菜叶、大白菜叶几片，番茄几片，黄瓜几种，不知名微苦野菜和生绿豆芽拼成大盘摆桌上，有辣椒蒜汁和鱼露小碟蘸料蘸来吃，像东北农家大葱、黄瓜、白菜帮子蘸大酱的习惯。我早已熟知这种吃法，百分百保持维生素，吃进嘴里生脆爽口，何乐而不食之？请路过食客帮拍了张中秋大餐竹帛湖纪念照，晚上发回去给家人报平安。

餐后出门过马路再到西湖边，可以望见镇国寺另一侧，湖水高塔，寺院清静，景致清雅。两湖紧邻，一大一小，环湖风光各不相同，夜晚清风徐来之时，必是河内人纳凉休闲绝佳之地。取车问路，下午参观军事博物馆。

旅行结束回家，查看相关资料，增加了新知识：竹帛湖原是西湖一部分，1602年筑堤分开。湖处竹安村。黎朝权臣郑杠修筑别院避暑作乐。后改为皇家行宫，宫女织绸为业，所织绸美观耐用，称为竹村绸。竹村绸汉字为竹帛，竹帛湖名因此而来。后人筑路加宽，现在称青年路为城市要衢。由此想到杭州西湖有白堤苏堤，皆早于它，倘若唐代宋朝两朝人筑堤坝如此截湖为路，还会有天下美景如今西湖否？

两湖之间骑行一段，转向竹帛湖一侧背离西湖远行，沿路游船码头，啤酒屋、咖啡厅、餐馆户挨户屋连屋，满街边是遮阳伞，桌椅板凳，湖沿儿还有石桌凳，我想我这是离开了什刹海进了后海，整个儿一竹帛湖边酒吧一条街啊，别看现在街上人少各家门庭冷落，赶到晚上不定热闹到什么程度，玩儿到夜里几点呢。到湖尽头进入小街巷，也像是过了银锭桥拐到烟袋斜街，烤肉季前门儿几条街那样，老街老树老屋老门脸儿，茶馆咖啡馆门前光膀子小伙儿扎堆儿聊大天儿打扑克，老人坐树底下抽水烟，看报，冲瞌睡，一派慵懒午后胡同儿市井生活场景。无需任何介绍，一眼看过都明白了，小胡同儿里的百姓日子。多少代人了，天天就这么过来的。跟北京似的，骆驼祥子时代的市井生活现在是越来越稀少，可是只要一进胡同儿，熟悉的百姓生活就会扑面而来，大槐树底下摇蒲扇下棋的老人，围观的一群背心儿大裤衩子，满街追闹的孩子，悄没声儿胡同口坐小板凳的补鞋匠，修车摊子，百姓生活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河内深街小巷里，有几分老北京过去的影子。

体育场围墙我看见了，但感觉和三年前进入的方向不一样，旁边参照物房屋、路牌、商店几个路口都没什么印象。岔路多了就得问路。拿地图问树下看报老人，老花镜下翻起眼皮摇摇头，不爱多管闲事。走几步问路边修摩托车小伙子，蹲着斜视看了几眼我展开的地图指出的地点，歪头想了想站起身，胳膊一伸，手腕儿带手掌一转一曲，不用说话，全明白。谢过翻身上车骑去。经过一个士兵街塑群雕广场，绕圈一座每一边都有持枪士兵守卫的高墙大院儿，才找到满院子飞机、坦克、大炮军用运输车的军事博物馆，烈日下停车买票入内参观，浑身汗湿。冒酷热前来观摩的外国游客络绎不绝，大多步行，也有乘车进院的越南本土旅游团。

三　年前参观西贡军事博物馆时我曾经说过，世界上最有资本开办战争博物馆的国家，除了以色列就是越南。二战结束后和法国人打了九年，跟世界上最霸道强悍的美国人打了十多年而且还都打胜了。可供展出的战争实物资料谁能有它多？骑车过来时隔着围墙就能看见院子里各式军用装备，不是西贡市中心那种法式风格优雅小院儿，面积大出两三个之多，三座二层小楼连成一线，每一个都有西贡法式小楼那么大，对面还一座红砖建造古旧得墙体发黑历久风雨剥蚀的三层阶梯式塔楼。规模和展出内容都是西贡军事博物馆几倍。总体小于长安街木樨地旁边的北京军事博物馆。

入门广场左侧摆放一架苏联米格战斗机，第一个展览大厅从越南7世纪古战争冷兵器时代、历代军事家名将半身塑像开始，一直延续到最后一座楼二层越南战争结束。一一走过看过。午后最炎热时间，各展厅内大功率风扇使劲吹，却很少有空调，闷热难耐。第一栋二楼放映厅内空调足，边看边消暑喝水，总算得以缓解。在里面静坐良久。

我们这一代人对越南战争不陌生，上学时候每天能听到广播看到报纸上的相关新闻，国内出版过越南战争书籍，有越南戏剧电影，观看中不时能看到如西贡僧人街头自焚，包括僧侣在内的各界民众游行示威与军警激烈冲突，阮文追英勇就义，河内海防遭B52轰炸后的废墟，胡志明小道自行车运输战争物资，被击落的美军飞行员举双手被押送，吴廷艳兄弟在政变中被枪杀于坦克车内等很多历史镜头画面，都是那么眼熟，从埋藏多年的记忆里被重新翻出映入脑海，为此后在顺化参观寺庙看到的证物做了提醒。我特别安排去海防就是为了看看这座当年被狂轰滥炸几近瘫痪，被称作英雄城市的废墟城市如今是什么样子。和西贡军事博物馆相比，这里展品要丰富系统很多。

人民战争是弱国战胜强国的制胜法宝，毛主席这一伟大军事思想在展览结尾部分被给予了充分展示。一个专门展室为战争中劳动妇女英雄保留了当年支援前线救助伤病员送亲人上前线的珍贵历史资料。人们在享受当今和平的丰富物质生活时，应该记住那些普普通通的农民和妇女，是她（他）们身上蕴藏的巨大能量和无私付出为后代赢得了幸福安宁的社会环境，她（他）们是社会国家的脊梁。

室外展场前后两个院，大中小型飞机包括直升机美国造，苏联造都有，最大的一个客机我看像是苏联的老伊尔，还有一个可能是B52散碎机身零件堆放的废墟，机头立起竖直。后院里各种美国坦克、装甲运兵车、运输卡车和自行火炮显示出美国人超级军事大国的实力，如今摆在越南人的院子里自然也显示了作为胜利者的民族自豪感。

游客参观者必去的一个参观点是三层旧炮台，也像是古瞭望塔，顶上国旗高空风吹得猎猎作响。冷兵器时代攻城略地类似炮台作为城池制高点和守卫要冲必不可少、作用巨大，但现代战争用不了几发炮弹就能把它给轰得稀里哗啦，荡然无存。炮台前展列了从古到今各种大炮和高射机枪。上面三层平台没有什么展物，经过门洞，穿堂风吹得很凉快，我坐里面休息、喝水好一会儿。游客们在平台最高层可以俯瞰博物馆全貌，换角度拍多姿多彩照片。遇到几个中国游客，拍得兴致很高，不同位置频换姿态，各种颜色的衣服纱巾披肩、裹头、围身、缠脖轮流组合，卡片机、单反机、手机不知换了多少，旅游嘛，愉快尽兴就好。

军事博物馆斜对面就是列宁广场，骑车上去我找回了三年前的感觉，明了了走过的路何来何从。上次我是在路口多绕了一圈儿两个街区，这次从相对方向骑进来。从列宁广场到巴亭广场只有几百米。如果方才我不绕湖，直接从西湖到巴亭广场，仅二三百米的路，步行不过几分钟。路不熟是其一，另一个更主要的是想多看看，多走几条路，绕大小几个圈属必要之举，没有对比几条路远近。出列宁广场找对路口，骑回龙边冬天宾馆只用了不足20分钟，河内实在算不上多大城市。车上骑着我在想，海淀区、河内市哪个大？

回宾馆还了自行车，到市场转一圈买个菠萝解解馋，下午的市场冷清了许多，人们都回家过节团圆去了。到客房洗洗睡一觉，大热天的骑一路感觉到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