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　胡志明陵寝·巴亭广场

和风徐徐，清早的还剑湖边有些晨练市民。我沿右侧大道从湖一端骑到另一端转向右边直路骑下去，按地图所指在第三个路口右转直行。路边一个满是早点摊的商业街区吸引我停车进去转转，时间尚早。很多上班上学的人停车留步吃了早餐才各奔前程。越南米粉小卷粉之外，也有油条、豆浆、稀饭、烤肉和汤面、拌面、包子、馒头等我们熟悉的北方风味。家常便饭，不分国界，何况越南华侨多多，早几百年就把中国饮食文化带进来融入到当地百姓日常生活。我被一股鸡汤清香引得走不动路，摸摸肚子还有余地，坐下来再吃一次早餐，午饭可以延迟一两小时，兴许就能多看些什么。

吃过二次早餐，我照地图上直路骑行便到的方向，骑出去不久遇到了丁字路口，朝左边继续，觉得不会偏差。再下一个路口，有点犯难了，除了右转方向不对，其它三个路口都指向角度不同的一个方向。等红绿灯时我草草翻开车筐里的地图看了看，好像没有直路好走，犹豫间不知哪个灯放行哪条路直行还是左转，换过两次灯我才一咬牙一跺脚随摩托车流往左边转过去继续前行，我只知道没走反方向。骑着感觉不对劲停下来，拿出地图指着胡志明陵墓问路人，告知我骑过头了，要么回头左转走最左边路，要么前边右转加右转。那好吧，俩右转，多看了两条街景，我从侧后进入一个有《列宁在十月》电影镜头里演讲姿态塑像的广场。拿出地图查看，哦，我到了列宁广场。本来的直路被我绕了一圈又拐回来。这怪我嘛？

河内主城区的路比较宽阔平整，但不是横平竖直，丁字形街口和辐射状多路口的地方很多，还有些断头路丁字路口，和天津街有点儿像，天津我去过N多次，横渡过湍急海河，可街的方向始终弄不明白五六儿，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转向。河内的街没那么复杂，刚才路口四选三，我怎么就偏偏走了最偏的一边兜了个圈儿。哈哈，这就是旅行，没迷过向的不叫旅行。去瞻仰过列宁同志塑像，看看广场上练武术耍大刀片的白绸布衫女孩儿和练车技的娃娃，推车慢慢走算是休息喘口气儿。一个刚才练太极拳的老人走近我身边问我是不是日本人，我跟他说是中国人，他指指对面说你们中国人每天参观战争博物馆的人好多呀。抬眼望去，街对面围墙里透过枝叶隐约看得见银色飞机身影。我问老人多大年纪，太极拳跟谁学的？他说75了，以前和中国人同事，早年学会的。说着话广场边开进两辆大巴，老人说，看，那就是你们中国旅行团的。车上人往下走，国语的说笑相互吆喝声飘在了广场上，三五成群的中老年人去列宁像前拍照留念。我问老人日本人多吗？他说没有中国人多，而且都像你这样一个两个人的，团体的没有中国人多，所以把你看成日本人了。我问胡志明陵还有多远？老人指指大巴停车那边说从那个角骑出去十几分钟就到，不用拐弯了。

列宁广场塑像

谢过老人，分手骑出广场直行不大会儿看到了人群车流集中的大街，我照直骑过去，却被警察拦下，摆手指挥我拐弯拐弯。我推车走到警察跟前做推车状，问他不骑，推过去行吗？阿sir连声No，No，No，摆着手催我快走别耽误他的事儿。得，这回不是我不识路，本来直走的路非得绕圈儿是陵墓管理规定，不仅自行车，机动车都得绕路去停车场，只有步行可以穿过直通陵寝的大门方向。

绕过两条不长的街到人头攒动的大门里存车处存放好车，刚出门便被院里执勤人员吆喝着去背包存放处，包和相机一律不得入内，帽子可以不存，背着拿着随个人，但是不允许戴在头上，只能只身空手参观。刚刚9点钟，正式开始进入参观，转圈儿排了很长队，西方人很多很多，是我进入越南境内十几天里看到最多的外国人群。外面道路转圈儿走完还有里面走廊再转圈儿，有点像几次过赤腊角机场和罗湖口岸的曲折排队人群。人们随着队伍缓缓往前走，半小时左右才进入陵寝院里，再经过百米始得进入陵寝侧门，过过道，上楼，瞻仰胡志明主席静静躺在水晶棺内遗容，绕水晶棺一圈，从另一侧楼梯下楼，侧门出去，随队继续参观胡志明生前办公居住的小院儿。最后再通过外面纪念品区，结束参观。

陵寝内外气氛肃穆庄严，所有人遵守指挥，排队前行。只有一个人群特例，那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可爱的娃娃们一个拉着一个的后衣襟裙摆跟随老师，在警察叔叔引导下走过一个专门通道直接进入陵寝院内，穿过院里花园小径到陵寝门口，观众停止入场，让小朋友们依次入内，稍顿片刻，大人们跟在小朋友队伍后面进入室内瞻仰。此时的小朋友们乖巧安稳，稚嫩的小脸儿面色严肃，静心接受她（他）们人生第一次革命传统教育。一切优先儿童，越南人做得贴切稳妥，值得一赞。值得中国某阶层人士深刻反省自愧。

或有问者，你的背包相机都存放了，参观过程禁止拍摄，你的场内照片从何而来？

确实，除了陵寝内部和胡志明主席水晶棺，里里外外我几乎都拍了照片，给自己留下一些视觉的记忆定格。被催促存放背包时，我先到排队人群的院子里拍了些照片然后进屋办理存包手续。从陵寝出门后我没有随大多数人队伍后面进胡志明办公住宿区，而是从另一道小门直接出去提前结束后续参观，直奔存放处取出背包相机，再返身回到参观区后院，经执勤军人警察同意进到后院，把能拍到的场景收入镜头里，还请一位阿sir为自己拍了纪念照。陵寝后院和侧院并不禁止拍照，大多数参观者从办公住宿区顺序走过便取包离开，再进入到后院和其它地方拍照的只有很少几个背包客。我们这一代人从小耳濡目染，对胡志明主席生平有所了解，早知道他老人家一生未婚，即便是革命成功以后，依然保持着简朴生活习惯，住竹房睡板床，在茅寮和部下开会办公以及和中国老一辈革命家友情深厚如兄弟，对这样的真正革命家充满敬重。错过一点游览地，抢拍些照片留作纪念很值得，是当时唯一想法。拍片中我拿票逆向观众线路从纪念品区进入参观点，经几轮数位执勤人员请示商量后，被一位年长些的高阶军衔负责人以“开此先例不便管理”为由拍板拒绝，未得如愿，未能拍片参观两不误，留下些许遗憾。院里大屏幕电视播放着歌颂胡主席的女中音倾情演唱视频，曲调动听，歌声悠远。

幼儿园宝宝们排队看望胡志明爷爷

步出陵寝参观区，旁边是一座寺院里香烟缭绕的庙宇，中年人居多的不少外国游客在里面参观照相。院落不大，殿堂齐备，门口门联，堂前匾额，殿里立柱对联全部是浓墨正楷汉字书写。大殿里正在做佛事，僧人少，中老年妇女灰袍居士满屋，殿外过道也被跪拜的居士们挤满，在主事和尚带领下诵经膜拜，木鱼钟声伴随念经之声此起彼伏。佛教在越南影响广泛，庙宇凡有文字显现处汉字当家，字体书写联文内容韵味和中国国内佛教寺院完全一样，各地城市乡村庙宇信众虔诚跪拜场面我已有所领教，在首都河内如此庄严之地再见到，习以为常。

陵寝后院为参观线路所过，正门面对巴亭广场

独柱寺

寺院后部外一个大水池，池边见水中一圆柱托立一间挑檐回廊小殿，可上高石桥进入殿内外参观。这便是河内著名的独柱寺。独柱寺不远处一座宏伟建筑，瞻仰过胡主席遗容的观众都会进入纪念馆参观这位越南国父生平事迹展览。各个幼儿园、小学、中学的小朋友、学生们在老师带领下排队入内参观，出门后集体合影留念。我进大厅浏览过后在门前拍照片，镜头里留下了不少童真笑脸，幼儿园的娃娃们尤为惹人怜爱。几个高中模样开朗活泼的女生跑过来要和我拍照合影，好啊，一个一个单独和我拍照以后，一起再拍合照，正拍着，一群小学生又过来加入，簇拥着我，拍了合影照。小学生们在老师招呼声中跑去集合，我问几个高中女生在哪所学校？她们说是护士学校，今天年级组织瞻仰胡爷爷，参观纪念馆解散之后她们几个自己留下拍照片玩玩儿，下午回去上课。哦，是职业学校的女生，未来的白衣天使。用她们的卡片机帮几个女孩儿拍过合影后，和可爱的河内少女告别，取车离开陵寝。

骑车右行，按照转经方向，我准备绕行连同前面巴亭广场在内的整个区域一大圈，该看的就都看到了。首先进入一个商业区，各种商店、饭馆、市场、街摊、咖啡馆、啤酒屋、旅店、停车场全都包含在内，一些参观完陵寝的老外坐在街边悠闲喝咖啡望街景，三三两两的在逛街购物。骑到拐角处，一道栅栏门铁将军守门，看得见外面街上汽车跑，却沿街折往另一方向。询问铁门边看车人，不会说英语，摆手连连告诉我此路不通，绕回去。于是折头原路返回，走来时路连续两个左转到早上执勤交通警察指挥我转弯的地方，此地警察已撤岗，骑过路边草坪间小径，到里面路树下的一排街边屋侧旁，停车落锁进入广场。随后看明白，这里是偌大广场唯一一个参观者进出口。

胡志明主席纪念馆

巴亭广场呈长方形，以胡志明陵寝为中轴线，两侧长，设有看台；前后窄，前场地一半水泥地面，后面临马路一半为绿草坪。陵寝正门有卫兵守护，国旗台和正门遥遥相对。以我目力观测，面积约是天安门广场一半大小。陵寝后面是刚刚参观过的后园，和天安门广场排队瞻仰毛主席纪念堂入门方式有所不同。

我入场时整个广场空空荡荡无游客，身后随后进来刚从一辆中巴下车的十几位日本妇女参观团，伊里哇啦大惊小怪，进到里面没多远换各式衣服照相忙个不停，再没走进来。我一直走到国旗绕到陵寝正门一身白衣帽笔挺站立、纹丝不动的卫兵前。大门紧闭，门两边靠墙各摆着黄菊花编成的大花圈。更感觉肃穆庄严，和台北中山陵参观时那种感觉极其相似。转身往回走时，远处那群日本妇女早已不在，进了几个大旅行团各自在拍集体相，又分散开三五成群往里面走，空荡的广场也显得热闹了许多。两个说普通话的男女年轻人迎面连跑带走议论着不时停下拍照朝里去，我还没走到门口两个人已经超过我跑出了广场，不知他们急些什么，换成我那样的话早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所以说年轻就是好，拼得起体力。可是也忒急了点儿吧？除了追公共汽车，旅途中我真没这么赶过。转念想年轻人假期有限日程紧，和我们不受时间限制自然不同，身体好精力旺盛拼体力想多看几个地方属情理之中。

巴亭广场外面的街和长安街就无法相比了，普通两车道城市路。我骑车环广场绕三面走个往返。拍陵寝正面照片时，正赶上卫兵换岗，赶快停车站路边看了个全过程，有点遗憾早走了不过五分钟。台北中山陵卫兵换岗时那凝重的表情功力深厚的脚步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在定格中完成，给我印象太深了，真想近前看看胡志明卫兵的英姿。远远看去，越南卫兵也是以非常规军人的专业动作，庄严地完成他们的换岗。我一直看到带班军人带领两位下岗卫兵离开，才缓过神，其间快门不停地按。

和簇拥过来的小学生中学生合影

一个骑车过路的高中女生停到我身边，问需要什么帮助吗？大概是我跨在车上自行车道站太久引起她疑问吧。我说没什么，在拍卫兵换岗。这个爱说话的小姑娘一连串问题机关枪似的嘟噜嘟噜就来了，是不是日本人呀，去过越南哪些地方啊，喜欢她们河内不……我一一给了她答复，听到赞美越南风景秀丽城市壮观，小丫头高兴得眉飞色舞，一口伦敦音英语说得很流利。我问她几年级了，英语是在学校学的还是另外请了老师？她说高中三年级，英语就是在学校学。她最喜欢英语，特别下功夫，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同学们有什么问题都找她帮助。我问她，今年要中学毕业考大学喽，准备学什么？小丫头很认真地说，早想好了，就考河内大学的新闻系，毕业了当记者，老师都很支持她。我说凭你的英语和热情一定能考上，将来是个大记者，以后到中国采访可记着找我哦。小丫头笑得很开心，抬起手看看表说，得赶紧回家吃饭，一点钟还要到学校帮助老师收作业本呢。她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个电话号码递给我，说有什么事可以给她打电话，她下午四点半下课就没事了，如果晚上有什么活动，可以给我当翻译。我说没问题，如果真有事需要帮助一定会给她打电话。就着相机在手，顺手拍了张近照镜头给她看。

小姑娘骑车乐悠悠走了，看着骑去身影，想到刚才在胡志明纪念馆那几个护士学校的少女以及蜂拥而上一起照相的小学生们，为孩子们的热情开朗好客感染、感动，和他们在一起自己也年轻了很多。素不相识，国别不同，年龄差异在人的本性善良中全部化为乌有，人们可以友好相处彼此表达真诚信任，这才是旅行带给人最大的愉悦和收获。

巴亭广场 卫兵换岗

环巴亭广场正面和两个侧面被黄色法国楼环围。楼不高，最高四层楼，有独栋小院式的，有长过半条街的，有占街角矗立的，也有前后排列形成街巷的。百年殖民统治结束至今已有近六十年，法国人撤走留下的这些精美建筑维护良好，外饰粉刷如新，分别各派用场，有门前国旗飘扬我猜是政府机构，一栋长楼是博物馆，可惜了我等不到下午再开馆。还有高档餐厅和宾馆以及纪念品商店等。我随走随看随拍，有的趋近观看，有的远望即止，一个往返，耗时不少。时值中午，阳光微现，热度升高，汗出淋漓，腹中始觉饥饿。

离开巴亭广场骑到一处丁字街口街心花园处坐下擦汗休息喝水，吃一点备学饼干暂且缓冲恢复体力。午休时间，三轮车夫在花园路口坐车厢上打盹，修鞋匠，修锁匠没生意闲得下象棋打发时光，小吃摊女老板买卖兴隆，树下看报纸的老人瞌睡得头垂到了报纸上浑然不觉……咳，如此市井生活我在国内未必就能看到多少，孩提时代之后，忙读书，忙工作、挣钱、养家、养孩子，能有多少闲心坐在街上细看他人的琐琐碎碎啊。感谢旅行把我带回到遥远熟悉却疏久的日常百姓生活。眼前情景和儿时记忆里又有多少区别呢，别和我说这是越南河内。

我觉得好像是打了个盹儿，眨眨眼站起身拿出车筐里的地图去问小吃摊老板娘，文庙怎么走？老板娘听不懂，吃饭的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拿过地图看了看，告诉我现在就在地图的位置，然后手指前方说骑车如何直走怎么拐弯。我问他大约还有几公里，他说不到两公里。谢过推车上路，按小年轻的指引直走转弯，不大的几条街。一座很大的体育场出现在眼前，本该左转的路我想还是转圈儿看看体育场吧，大不了多一个左转再转回去。

巴亭广场法国楼

这应该是个足球场规模的场地，足够高大容纳观众，但周围空间太狭窄，和民居房紧贴，窄到中型货车或中巴都无法相向通过，和北京工体没法儿比。越南人的商品意识很强，除了进出观众的铁栅栏大门，底层差不多的房屋都租出去做买卖，形成了水果街，西瓜、火龙果、芒果、香蕉等名目众多的成筐成箱水果围满转圈儿体育场。一端走到另一端半圈骑过来前面有条横路，我心说别再看水果了，奔横街走加个左转归正道儿吧，骑了出去。不到五分钟，前面路边大树参天树林的街边有个石门框，骑近看门框上刻的汉字，抬眼望里边院门口门匾，文庙！

长出一口气把车停到路边，前边几家饭馆挑了挑，进一家有炒菜的馆子点了青椒肉丝、青菜蛋花汤和米饭，好好吃一顿慰劳自己。找这一大圈儿我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