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段　惊诧雄浑下龙湾，乘兴还剑湖边游

总台值班男生在柜台里几把椅子拼成的窄床上欠身呵欠连天地说，早餐要到7点半以后才会有人来做。说完倒下接茬儿睡。我把包放在柜台边，走出宾馆去查看昨晚的疑问点。

天已放亮，云层厚，估计又是个大阴天，太阳是看不到了，也好，少挨晒，水墨连环画继续看。农家起床早，几户门前有人开始晾晒玉米，大包粮食正从院子里扛出门。几家舞厅，卡拉OK屋和足浴室房子以及小商店小饭店修得很别致，像是经过精心设计后改建的农家屋，也意味着农民向城市生活商品社会的一种快速过渡。坡底是村庄民居和城市高楼的分界，中间大块空地可以仰望昨晚红灯闪亮的高高山顶，整个城市的制高点。我将长焦镜头当作望远镜，清晰地看到有座三足鼎立上中下三节构建的尖塔。询问路过的一位知识分子模样路人，他很热心地用纯熟英语介绍说，山顶最早是法国人建的一个气象站，北越独立以后抗击美国战争期间，成为人民军的防空警报站（昨晚我看过地图，吉婆岛在海防东面，是海防天然海上屏障。不论是从岘港等南方基地起飞的B52，还是从航空母舰起飞的舰载机，甚至更远的泰国南方飞来的轰炸机群，大多需从吉婆岛上空经过进入海防及内陆，这个制高点是最佳观测点和警报传播点），多次遭到过轰炸。战争结束后，上面修建为公园供市民登高观赏风景。从路边可以清晰看到登山的曲折陡直，攀爬石阶和鲜艳颜色的铁梯扶手。可惜时间有限，我没有尝试登上山尖一睹战争纪念公园，俯瞰这座美丽海港。谢过路人详细介绍，再往前走来到昨晚的灯光夜市和栈桥广场。夜色黑幕和五彩斑斓的灯光褪去，广场和栈桥周边一览无遗，眼前是海上群山环抱的巨大港湾，海面一边集中停放着上百艘蓝颜色船体的出海作业渔船，星罗棋布地点缀的小船和荡漾海面共起伏。吉婆岛这个海湾和昨天下龙湾的溶洞湾中心娱乐湾远不是一个量级，可以是一个集渔业、货运、客运和游览于一身的综合性海港。

没有了黑幕遮盖，广场显出了它的大气。昨晚灯光闪耀的彩色拱门不过是其小小装饰而已。早上行人寥寥、游客稀疏，只有几个老外大概和我一样昨晚天黑没看够，赶早前来补课。

广场上放置的一块巨石上有镌刻字迹，上前看是一段越文记录，努力拼读能读懂前面的日期和胡志明几个字，应该是纪念国家主席胡志明1959年3月31日视察吉婆岛。

广场外，海湾对面，一座座楼龄不长的高层建筑间道路间隔，形成一个个街区。走出广场，在各街区转转看看，底层楼是各类大小商店、商场、海鲜酒楼、旅舍、宾馆，高层有保安守门的各种公司驻跸之地写字楼，居民区间或其中。总体印象是新兴行政商业城镇，吉婆岛中心区。我想象胡志明主席视察当年，这里只是木帆船、机帆船出没的普通渔港，渔村渔民渔业生产是当地社会生活主体。广场一带不过是海滩荒草地。他老人家大概不会想到这里会在几十年后高楼拔地而起，原始渔村生活迅速摆脱落后、贫穷融入现代商品社会，成长为一个初具规模的现代新兴城镇吧。

清晨的灯光夜市和山顶之塔

吉婆中心海港环拍图

回到宾馆在周围走走。这以前是个村庄，宾馆的房子是一栋在很窄的地基上建起的五层楼房，门面不宽纵深长，外饰蓝色玻璃幕墙，乡村土豪风格没有遮拦，旁边停车场有块坑坑洼洼的，很大的空闲宅基地，停了三辆大巴两辆中巴，昨晚真是到了三辆车。客厅里一屋子人，面孔大多没见过，像是昨晚天黑以后到的几批人。我辨别出了一家五口祖孙三代俄罗斯人。电视里正在播放欧冠皇马大战拜仁。足球无国界，几乎所有人都仰头望着悬挂墙上的大屏幕液晶屏，这时候谁是哪国人就不难辩了，里贝里前场左路推进，连声叫穆勒的两个小伙子肯定是德国人拜仁拥趸；马塞洛铲人吃黄牌发出嘘声的几个男女年轻人绝对来自西班牙。中立的人为两边叫好，为好球叫好，包括我在内。各有各的叫法，难辨语言区别。我叫“好球儿”旁边人谁也听不懂，哈哈。

早餐端进来。一人一碗越南米粉，边吃边看边叫好、惊呼、叹息。国际比赛加国际观众，有点儿意思。陈太两口子下楼吃早餐，见到我便问昨晚出去看夜景了吗？好漂亮哦。她两口子10点半才回来休息。我说你们回来的比我还晚，我9点半多就回房间，看了会儿书才睡。近久点钟车到，导游把大家叫上车，问还有没到没有？查看了一遍，发现差五个人，正准备上楼去喊，同屋女孩儿等五个人睡眼惺忪走下楼上车。

大巴拉着一车人在吉婆岛中心区各街道转圈接人，正好给我时间看看街景，看到了政府楼，行政区、高档住宅区、等没半天工夫走不下来的一些街区和街心公园，主要商业娱乐区就在我们住的附近，昨晚今早都游览过，遗憾的是没能登上制高点公园。最后一站大巴开进吉婆长途客运站，接几位背包客，我估计是一大早从海防渡海过来的。这样的游客按昨天我的体验，上午和我们一起坐船游，下午我们回河内，他们又给组合到别的团里继续其游程。想到我的海防之旅被骗泡汤，又是一阵懊恼。

几乎坐满的一车游客被拉到一个简陋码头，比昨天下午那个荒寂码头略微多两个雨棚小屋，和早等在路边的十几个人一起登船驶离港口，驶进海上群山耸立众峰围堵的海面。和我在火车车窗里看到的桂林柳州诸峰相比，海上桂林之峰没有那么圆润齐整，高低错落无序，大小参差不齐，但组合出的群体变化多端，里三层外三层，穿过一层群山屏障，又是一道诸峰林立，始终在石笋、石柱、石山中穿行游弋。诡异的灰色、黑色云朵，暗淡中泛光的水面，兀突的石峰，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绝佳美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映入眼帘，写进心中，画在记忆里。什么慨叹惊呼、畅想描述都是多余，只需在其中经过，将景色从眼里滑进，静静观看，把自己没入仙境。

从方位上判断，昨天我们是从下龙湾由南而北登陆吉婆岛。今天则是绕到吉婆东北岸，由吉婆东北向下龙西南，穿过吉婆下龙间的狭窄海峡回到下龙湾港口。昨天的安排有上岸观赏溶洞和划船自娱等活动，今天则纯是海上观景，欣赏大自然赋予这片海域的秀美景致。人们爱说“游山玩水”，此时此刻山在水中，水在山下，游乎山水之间，出没峰间波中，人如在画，画入人眼，天地人与山水化为一体，融作一团，人生有此一游，夫复何求。我心足矣，如醉如痴。

今天换了另一艘游船，我和大部分人依然在三层观景拍照。中间二层换成一排皮垫躺椅。背包客年轻人占了全部空间，有人把皮垫取下铺到楼板趴上面，没有太阳晒日光浴，空气浴也很舒适。几个人打牌消遣。到二楼找角度拍照片，遇到同屋女孩儿站在舷梯边发呆，我问她昨晚几点回来的，没睡够吧？她笑笑说昨天吃饭晚，然后去广场看夜景。回来取点东西下去聊天打牌，几个人觉得没意思，约着去喝啤酒。回来路上看见卡拉OK厅又去唱歌喝酒，一直到四点钟才回来睡觉。没惊醒你吧？我说早上起床才看见你，一点儿不影响。你看起来像中国女孩儿。她说是澳大利亚。同伴叫她，和我笑笑转身走过去。

这丫头外貌壮实，却很文静，有点儿腼腆，不爱说话。和她同伴在一起也是听的时候多不怎么说。我想如果她像富国岛快艇上那个越南女孩那么爱说话聊天，我们可以聊更多。

吉婆岛海上桂林环拍图

雄哉伟哉，海上夔门

游船不时改变方向，顺山势在群峰间穿行，有时会有峰回路转感觉，一层层叠嶂望不断看不尽。山势各有不同，千姿百态。有的独峰矗立，有的长龙卧波，有的似驼峰，有的像马鞍，有的起伏连绵，有的两山相视夹矮礁状比二龙戏珠，有的如断崖石壁黑白相间，有的像碉堡守护山门。诸峰环列，间隙有如门户洞开，大小不等，凭船入出。更有一处两石壁竖直相对，夹水而立，酷似滟滪堆前望夔门，壮观雄伟，其状如夔门千里万里从奉节飞入，令人拍手叫绝，叹为观止。站立船上，渐行渐近，恍惚梦境之中，将身来在瞿塘峡。

曲折迤逦海上路，越岭穿山水中行。随船游走2小时余，仙山稀疏远去，水面开阔近岸，一干人等由导游带到海港对面马路楼下候车返回河内。他告诉诸位，现在本来是给游客们的吃饭时间，午餐后上车，遗憾的是上午港口一带停电，饭馆无法准备，只好委屈各位。稍后上车每人发一份午餐作为补偿，请大家原谅。话既如此，众人无言，腹饥难耐者自行路边小店买饼干等物。漫长一小时后几辆中巴接一船游客驶上返程，每人领到一支法棍一支火腿肠一瓶矿泉水聊以充饥。三小时后进城，我在还剑湖对面博物馆门前下车结束两天下龙湾之旅。陈太拉开窗叮嘱道：“去新加坡一定打电话啊。”就此别过。

应该说，河内旅行社的运作效率相当高。在接单、组散客团和带游客游览过程中，各个旅行社之间不断地拆团和拼团，组合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方向，不同旅店宾馆背包客栈不同年龄、肤色、性别的不同游客，衔接游览、吃饭、住宿、上车、上船各个环节，在基本不影响游客吃住行的情况下，除了一天游之外，参加两天团三天团及以上天数的游客会被重新组合三到四次及以上次数。如此繁而不乱的组织能力引入注目。我想如果连这点儿能力都没有，越南人也真的无法打败武装到牙齿的美帝国主义美国佬儿。他们做到了。

博物馆已到下班时间，闭门谢客。我得先回旅店落实今晚客房和明天延时半天退房坐晚车走的事。老板娘出去买菜了，她上高中的儿子给我开了前天同一个房间，把行李从库房取出安顿好。交涉明天下午按半天结算延时到下午7点退房，这个英语磕磕巴巴的高中男生愣头青，梗着脖子涨红了脸说全河内也没有这个价钱，只能按一天算。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我真是好笑，你个不懂事的熊孩子才吃了几碗干饭敢跟我说什么全河内，把你们家门口儿这条街走顺了就算你没白喝几年中学墨水儿。懒得搭理他多矫情，我锁门背包出去转街。门口碰到买菜回家的老板娘，和她说了明天推迟半天退房的事，她满口答应没问题，完满解决。走到大街上我想老板娘真得好好教教她这个二卜愣熊儿子怎么做人，怎么做生意，屁大点事儿能把脖子青筋给崩出来，还把个脸给涨得比抹了胭脂还红，你说这熊孩子性情得有多急躁、多缺调教。呵呵。

旅店隔壁是个剧院，每天卖票有演出，此时门口卖报纸、瓜子、花生、冰棍儿的都有，要热闹到晚上戏散场。满街筒子外国人来来往往。刚才回来时路过左边不远的一个旧庙，似需买票参观，路过的外国人都进去看看。我也就近顺路去看了看，无人检票，长驱直入。

很简单的一个寺庙，一进院子一座庙堂，门匾“悠久无疆”，庙里匾为“圣躬万岁”，庙里没有佛像，只供牌位，香烟袅袅。一看便知这并非哪家佛寺，只是一个家住此地的马屁大臣为表忠心于皇帝而建的一个小家庙。老房子而已，被当作了现在群众艺术馆。

门口两个售票的年轻人卖的是一个文艺演出的门票而非参观票，除了演出剧照，还有摄影展的宣传。看样子类似于我国城市里文化馆一类管辖的古迹，像西安碑林那一带地方那样，除了供游人参观，还做些文化活动的宣传推广。

还剑湖边玉山祠

出庙门直奔还剑湖，我想去看看博物馆斜对过湖边的玉山祠，那个前天晚上在湖对岸看上去灯光迷人深入湖面的小半岛。到得湖边，街灯相继亮起，玉山祠门前地灯闪亮斜射向上照映，湖对面银行宾馆楼上的霓虹灯也开始闪烁红蓝绿紫各色光彩。我没随急匆匆赶来参观的人进到庙里，不想走马观花到此一游，明天我还有时间进去细细端详。正门外和旁边得月楼几处读一读汉字楹联的韵味，看看笔锋遒劲的书法功力，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是一种艺术欣赏，是拼音文字的西方人难以享受到的悠久文化传承，乐在其中。不觉中天色由暗而黑，还剑湖之夜降临。

前天晚上初到还剑湖边，远望这边是彼岸。现在站在前天的彼岸遥望今天的彼岸，依然有五彩缤纷的夜色和清晰轮廓的各色建筑。还剑湖是一个环湖皆流光溢彩，让人忘却时间、流连忘返的夜之湖。微风里我沿湖边小道漫步。和昨天吉婆岛中心广场海滨城市与乡野混搭的粗犷夜色相比，还剑湖之夜多出几分细腻，几分豪华和十足城市气息。

还剑湖夜色

街戏院还未散戏，街上人来人往照样川流不息。背包客们很多夜猫子，这时候刚刚开始激情迸发，满街转悠，或坐街边喝啤酒咖啡。商铺商贩们自然没有关门下班的意思，街面比白天更热闹。我到前天晚上和我签约两天游的旅行社找他们老板说说海防失约之事，却见大门紧闭，早已下班人去屋空，不得说理，一阵气愤恨不能踹它几脚，骗子！奈何？在一家车铺门口和老板谈好明天租车价钱，饭馆吃碗鸡粥点心，回宾馆休息。

【百度还剑湖】Hoàn Kien 珥河支流淤塞为湖。南北狭长，呈椭圆形，面积12公顷，平均水深1.5米。1418年，黎朝太祖皇帝仗剑平定天下。十年后有金龟浮出水面收走游船中太祖剑，故名“还剑湖”。此前称绿水湖，与栖旭桥、玉山祠、笔塔等为河内第一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