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美丽美狄

我没自己去买汽车票，房东晚上打了个电话搞定，收了4美元。9点钟的车，起床后我有两小时吃早点并在附近走街，四处看看。客栈周边的清晨宁静悄然，上学的几个孩子在家长陪伴下悠闲吃过早餐说说笑笑朝学校走，街上看不见几个人，给人城市生活慵懒消散、节奏缓慢之感。

河边夜宴

为拉客吵架的人群

客栈客厅七八个大背包堆在一起，房东说昨天夜里一群北欧的学生住进来，天刚亮就去水上市场了，回来后中午就去其它城市。等到过了8点半，摩的接我去汽车站，往昨天超市监狱博物馆方向开去，和来时方向相反。不到两公里，进入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原来芹苴在城市不同方向有两个长途汽车站。与前天那个非常正规的崭新车站相比，此处乡野味浓厚，场地积水，杂物遍地，车辆大小新旧混杂，各种叫卖小车、小贩穿梭，拉客仔四处游走，忽然一阵嘈杂，人群涌到一处，一排车旁的几个人吵吵嚷嚷，朝着另一排叫喊怒吼，指手划脚的人群走过去，看热闹起哄的人跟在后边挪动，看样子是为拉客起了纠纷，工作人员和保安忙不迭赶去维持秩序。摩的师傅把我带到一辆中巴前交代给司机后自行离去。中巴司机递给我去美狄的车票，叫我上车等候。我查看车票，价格合2.5美元，除去摩的的车费，女房东把优惠给我的客房钱又给赚了回去，哈哈，一毛不拔。

9点半发车，一路向北，正午时分抵达美狄市区。我没有预订宾馆，司机把我放到一处河边宾馆集中的地方，比划着说汽车站离市区有一段距离，这里找宾馆方便，谢过司机，他开车带其他乘客离去，我背包走进宾馆大院。还没走到总台，一个年轻男子尾随我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一日游、几日游包吃包住等等“优惠项目”，报价数十到上百美元，我婉拒了他。宾馆总台同样报价不菲，我放下背包到院子里河边走一圈看看，此地是美狄市旅游中心区，靠河边，园林风光无限好，河中心停有娱乐、饮食观光大船，属于招待团队旅行的场所，自然价格高企，不合我意，于是回到院门口，请一位摩的司机带我沿河走，有合适地方我会喊停。

穿过旅游中心的楼群和商业区进入河滨大道，一边是岸旁的林荫花园，一边是一座又一座大楼和别墅小楼组成的院落，从外貌看像机构和疗养院，不时有旅店招牌，大道宽且平，长约一公里多。行到尽头转弯处是一个河口，市区流出的河在此处交汇。转弯处河边是一个碧树绿草、鲜花盛开的公园，河湾处一座高高人物塑像矗立。我叫司机停下，下车询问路边一家宾馆，我感觉像是国内某机关招待所的模样，值班服务员告诉我5美元一晚，客房比芹苴的家庭式居室正规得太多了，当即开房入住。立足凭窗眺望，街景河景尽可全收眼底，不亦快哉。

放下背包，腹中饥饿，困倦袭来。随便吃几口包里的饼干，温水冲洗掉一身汗水，遁入午休梦乡。一觉醒来，感觉肚皮发痒，低头查看，前几天在富国岛长时间仰卧海面任意漂浮时晒红的肚脐周边大片皮肤开始脱皮，只得敷上一些防晒霜润之，心中不免哂笑自己：世上谁人可曾有过肚皮被晒脱皮的经历，独一无二，光荣啊，哈哈。

美狄河湾的街头公园

我留给美狄的游览时间是一天，得抓紧时间赶紧出去。出门即滨河公园，那个高耸矗立的英雄名为Nguyen huu huan，生卒年1830—1875，是19世纪中期的人物。事迹不详。公园里只有几位休闲老人。纵横两条河水交汇，横流河对岸一条大船正在驶入纵流河口，我想在这样河流纵横交错的城市，轮渡是不同市区居民们往来的重要交通工具，如同武汉的汉水，重庆的嘉陵江那样，未曾乘坐过轮渡的市民没有几个。转弯到纵向河流边大街，路旁法式小黄楼和火柴盒楼群交相错落，河岸人行道与马路等宽并行，宛如公园，彼岸则是清一色吊脚楼。河岸人家有的门前竖有木柱，一望便知是为系小船而设，好像我国一些古老庭院门前的拴马桩，比如爨底下骡马客栈前形如石锁般的拴马石。各家临水建平台，或长或短，有窄有宽，台上盆栽花木，檐下晾晒衣物，有人提桶打水，有人为儿童洗浴冲凉，有妇女坐小凳洗涤，也有商家大船进货，搬运入仓……百姓日常生活隔岸一览无遗，不似国内江南窄河曲流、枕水人家那般细腻温婉，多了些大河民居的粗犷平淡。细看吊脚楼，水中支撑屋宇的大多数是粗细不等的水泥钢筋方柱，不多的几座整体浇筑而成，立柱平台和岸边小楼浑然一体，很有些现代建筑风味，和白马市河边木柱吊脚楼相比，显然结实许多。观其整体，旧屋居多，建材混杂，大多简陋，铁皮瓦顶锈迹斑斑，遗有乡野市井气息。

内河边一条街和渡船码头

此岸长数百米，远处有一座长桥。路旁三角梅盛开，水边路宽人少，长溜石椅一字排列，三两学生和年轻妇人坐谈闲聊，行人悠然走过，夜晚河风习习之时必是市民纳凉休闲的不二去处。轮渡码头在路中段。带雨棚的候船亭，亭里长石椅数条。石阶下到河边，和马尼拉街边渡船亭大体相似。小船数十米渡到对岸，楼阁式大木船需穿过河口渡到横向河流的河岸，其船龄应该很有年头，在中国的江河上不会看到这样20世纪中期以前的古董木船了。倘若有时间，我一定会坐一次这样爷爷级老木船到对岸去，过一把当地百姓的日常生活，登岸走进对岸街市游览一番，这样的参观比坐在观光船上的体验会深入得多。

正待穿马路观赏对面法国小楼，一位50岁开外的三轮车夫停在我身边，用纯熟英语问我是不是日本人；介绍周边景物古迹，告诉我过桥两公里外有个古老天主教堂值得一看。知道我是中国人之后他马上大喜过望，夸张地说他也是中国人，祖籍上海，小时候和他父亲在台湾生活过几年，因为不习惯岛上生活回到南越。我问他会说中国话吗，他说在越南生活多年，中国话早不会说了。我又问他父亲是不是富国岛回台湾的国民党老兵，他一脸茫然。我想这是个套磁的越南油子，和在金边洞里萨河边遇到的菲律宾老油条属一类，问过他6美元价钱后婉拒了他，独自看过法国小洋楼后步行过桥继续参观市容市貌。

古董级的渡河木船

长桥卧波。在河口即可望见的秀丽长桥桥面上，汽车摩托车川流不息。桥头近处一位老婆婆在卖焦黄酥脆的油炸糯米粑粑，花4千越南盾买了两只，吃在嘴里很有嚼头，起锅时蘸了白糖，酥脆之外不失糯软香甜，走出老远还想回去再买几只把晚饭都省了，最终还是忍住，美味小吃还在后边等着呢。桥头一侧有一家中国人的“胡惟宝”老字号大药房，曲尺柜台和深色中药橱柜的老式格局目前国内已鲜见。

我没再深入远处市区，返回桥另一边的农贸市场转圈儿观看，好像到了上海，市场建筑和经营规模与方式像极了前年世博会时居住的杨浦老自来水厂那个街区。接近下班时间，市场外较宽的广场被一些挑担、推车小贩占据，开始显得拥挤，大屋里的摊铺反倒秩序井然。近水城市，鱼虾市场自然占大头，鱼贩们忙而不乱，把顾客买的鱼剔除清洗干净装袋，叫人吃鱼欲望大增。蔬菜水果铺天盖地，打听几样价格，略高于芹苴、迪石，大多低于芹苴超市价，菠萝价明显高过迪石，没买来吃。越南盛产鱼露，和我们国内的酱油生抽一样是须臾不可离的调味品，各种鱼露产品摆满货架。路边小吃摊小商铺栉次鳞比，一群放学的白色奥黛少女在各街铺间流连，或在摩托车边等候同伴，我赶紧抓拍几张倩影身形，少女们原本就是街上一道靓丽风景线，何况还是尽显身条的白色奥黛翩翩长裙呢。我想这应该是一群附近职业专科学校或技校的女学生。以后旅途中不断看到奥黛作为女生校服和职业女性工装，民族风味浓厚，女性特质展现得尽善尽美，媲美中国旗袍。转过菜市场，穿出街区小巷回到大街时已到下班高峰期，红灯下街口被轰鸣的摩托车塞满，绿灯放行时摩托车齐发，场面蔚为壮观。不过和后来的西贡河内相比，则成了小巫见大巫，美狄毕竟只是个省城。每一个十字街口站一位交警，其中两位女交警，看似娇弱，与男警员一样装备齐全，指挥疏导交通，尽职尽守。

一袭白色奥黛长裙，尽显少女婀娜身姿

沿街步行，进入主城区，街宽楼高，大门大院，一所大型医院穿住院服的病人进进出出，和西直门北京人民医院和上海长征医院门前境况约略相似，只是周边没那么人多。医院对面有军人站岗的警备区大院和人民委员会大院，高楼高台阶，和我们国内相仿，似曾相识。

继续往前几道街口，看见从芹苴开过来入城不久经过的滨湖街心花园，是我想探究的石桥美景，无意中走到，不免暗自庆幸。湖边大树茂密，花草繁盛，整修有术，可以想见是美狄市民休闲娱乐的中心公园。黄昏时分，摄影爱好者架起长枪短炮拍晚霞落日，娃娃们在灌木丛中嬉戏追跑，绕湖走圈的中年夫妇健步如飞，三五为伙的年轻人嘻哈打闹，体重如山的胖子呼哧带喘大汗淋漓，老年人漫步悠闲，推车带孩子的祖孙三代怡然自得……和我们国内公园大院、居民小区傍晚时分情景毫无两样，像幻觉中貌似我就在自家旁边的公园里陪老人散步那般毫无陌生的异乡异客之感。幻觉和现实交错会使人产生某种莫名兴奋感而忘却疲倦，步履轻快，兴致盎然。

狭长湖的一端正中央有一座歇山顶四面台阶的宽大方亭，当中放置石碑，走近才看得见是书页样的几块碑竖立，刻有无数人名。虽然读不懂越南文，但可知碑文刻写的是越南革命史上流芳千古的烈士名字，我想百年芹苴监狱中的抗法志士，支援越盟领导的抗法战争的南方革命者，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后到20世纪70年代抗美战争中深入到南方广泛开展游击战的人民军将士和最终于1975年进行的统一越南战争中英勇捐躯的革命者和军队士兵，都会在这个纪念碑名录中有一席身位，使后代永志不忘为他们争得独立统一、安宁和平生活的先人们。

下班高峰期的值岗女交警

狭长的湖实际是一条断头河，另一端水面被碧绿茂盛的水葫芦铺满，由此可见断头河的水质污染到了非彻底治理不可的危机状态。被拦阻限制于局部的水葫芦表明人们开始正视污染危害并着手整治，但根治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湖岸有大型儿童游乐场，各种声响各种嘈杂乐曲伴随着孩子们的尖叫欢笑。我想在游乐的孩子中间会出现治理脚下污染湖水的专家，人总要为生存奋争，现在欢快的娃娃们将来必要为先人遗留的重度污染水质付出加倍努力以争取自己的优质生存。

和湖边漫步人群擦肩而过走入湖端大街。街心一个斜向椭圆环岛灯光闪烁，分出不同方向几条路。我依绕回宾馆方向直行，进入市区商业街，路两边大小商店掌灯营业，正是一天中最为顾客盈门的黄金时段。没有熙熙攘攘，店里灯光下总有年轻情侣和一家几口身影进出，白天炎热褪尽，习习凉风中是家人亲友小年轻们最佳逛街光景。倒是街那头白天经营的大型商品市场正在全面收摊，商户们或用小货车或用板车乃至自制滚珠轴承小拖车搬走自家货物用品下班回家。忙碌一天的商贩像白天的热度那样渐行消散。沿街生意最好的是各家餐馆和小吃车摊。

烈士纪念亭

和平市民的宁静傍晚

回到宾馆侧边有些灯光暗淡的小路，在一家人满为患的餐馆找个空座，点一瓶常温越南啤酒，一条由菜市场勾起食欲的煎鱼，慢慢品尝吃过晚餐。越南产啤酒味道平淡，不如嘉士伯、虎牌、燕京啤酒喝得过瘾爽快。饭后过宾馆门不入，径直沿河边走下去，几百米远处一个超大餐饮夜市灯火辉煌，走进去看傻了眼，不提百家，少说有数十家各具特色的挑灯食摊供食客任意挑选，见过没见过的各种越南小吃海鲜牛羊肉食乃至中国饺子、馄饨、面条、烧乳猪、鱼香肉丝、东坡肘子琳琅满目，勾人馋虫，粤语、普通话招呼不绝于耳。此时真是后悔一瓶啤酒一条煎鱼加米饭、青菜把肚子塞得太饱，当初何不到这里东挑一点西拣一样，海鲜烧肉小吃多尝几种大快朵颐？过了眼瘾亏了肚皮，颇有点一失足留遗撼之感。

下回到美狄，一是坐船过河走乡串寨，二是早早坐到河边餐饮灯光市场细细品尝各种风味美食过足瘾。

何时才是下回？往后有的是理由说走就走再逛南越！回宾馆休息，余兴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