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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5点半我站在巷口等接我的人。过了十分钟没动静，正思忖着不会被骗吧，身边一个女人说话吓我一跳，扭头看一个矮个、30岁上下妇女一脸笑容看着我说话，越南语我听不懂，她比划着意思是去屋里找不见人，来回转了几次才发现巷口站的人像是等人的。她拿出一张纸递给我看，是昨天我和那位“阿庆嫂”签的合同，有我的签名。双方核实好之后她带我穿过斜对面小巷到昨天下午我逛过的菜市场停满小船、货船的河边，那里十几二十条船尾带柴油机的小划艇在等候客人。她和河边的人，船上的人打着招呼，说笑中踩跨过几条小船，到后边小船上划桨挤进船堆里，划到岸边叫我上去。待我坐好，船娘慢慢摇浆，划出船堆到外边江上，停下船桨，拉绳，发动柴油机，在响亮清脆的轰鸣声中船尾喷出白烟泛起白浪加速驶入江心，顺流而下。

船娘坐在船尾柴油机旁扶着后舵调整方向，进入正常航道固定好舵位把双手空闲下来，从自己座位下取出一只小竹筐，拿起大小各两个像竹篾编的圆圈递给我，示意戴在手腕和手指上。哦，是两个草编手镯和戒指，按她意思戴上。这是船娘送我的礼物，礼轻人意重。我试着问她家里几个孩子？她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多大了？她比划着一个高点个子在上学，一个小一点在家。英语她完全能听懂，只是说不成句，说了一个数字9和5，是说9岁的上学，5岁的在家，两个男孩儿。我问她，你这么早出门，孩子上学谁送，家里娃娃谁带？她蹦出个丈夫单词，推摩托姿势，意思说孩子爸爸骑摩托送孩子上学，又说出妈妈一词，比划着抱孩子端锅刷碗，说婆婆或是娘家母亲在家带孩子做饭。我问她孩子爸爸做什么工作？她比划着说盖房子，带一帮人工地上干活儿，我明白是个建筑工地的工头儿。我说，你送我去水上市场只要三个小时，回来以后就回家吗？她摇摇头比划着告诉我，如果有游客要游江，她会开船带客人去指定的地方或是走水道环城，一小时五美元；有时候当地人运货她也会接活儿送货，路远的要跑大半天。虽然不成句，像建筑、房屋、工人、游客、货物等她都能准确清晰地说出单词，加上手势，我完全能明白她的意思。

江天交际的远方露出一抹金色，未及举起相机，太阳已经探出半张脸，很快腾跃着跳出天际，水波潋滟的江面顿时金光灿烂、夺目耀眼。我停止和船娘说话聊天，沉浸在江上日出的迷人梦境中。半小时航程，岸边民居、村落、吊脚屋慢慢退出视野，一座两座给我新鲜感的水上加油站被甩到船后，载客游水上市场的大船小艇或超过或被超过，江风习习，爽身宜人，水路旅行无限风光。我们的小船进入大小载满瓜果蔬菜的密集船群当中，湄公河上最大的水上市场到了。船娘站起身手握舵杆中速行驶，穿梭在货船中间，我被眼前罕见的热闹集市吸引得无旁骛之心，只能是睁大双眼左顾右盼看看看，镜头对准目标，指下快门按按按。这样的阵仗若不是身临其境，仅凭想象难以体会它的魅力。前几年在曼谷团游湄南河，当年水淹曼谷，湄南河水与堤岸齐平，往返数公里左右岸各行一次，被导游说得天花乱坠的水上小卖场也只有一艘小船载满各种吃食、日用杂货靠近，游船团客出于好奇买过几只冰棒、冰激凌。现如今看看这阵势，整个儿一正规军对小股流窜游击队，没得比啊！

湄公河河道宽有二三百米，南岸大小码头自不必说，停满载货的、不载货的各种船只，中间一排大小货船未到河心，顺流一字排开长龙，越过河心，又有一排大小货船顺流一字排开长龙，距北岸约百米。三排货船长约百米，和中间两条河道组成交易区，买家船、观光游船和不同品类流动售货船穿梭两河道之间，买的买看的看卖的卖，交易区外约百米宽河道能同时给其它过路船只通行，各行其事，场面杂而不乱。

三排货船大致分为水果区、叶菜区和瓜菜区以及粮食区，船头树有竹竿，几尺竿头挂有西瓜、菠萝、老倭瓜、凉薯、圆白菜等，挂什么卖什么，就像街头小贩吆喝什么卖什么一个道理，买家卖家一望便知。买家中小船只游弋其间，看上哪家便靠近与卖家讨价还价，交易成功后开始搬货，扔西瓜抛倭瓜的接力场面比比皆是，凉薯是袋装的，卖家称好一袋袋递给买家，圆白菜娇嫩些要一个个手递手，菠萝也是靠抛接，我真担心他们的手被菠萝粗糙带刺的表皮刺伤……

流动售货船可不像湄南河仅一只两只，往返穿梭斜过河道的小船各司其业，有卖米线面条的，要吃早餐的一招呼便靠上去，买家卖家一边谈生意，小吃船的船娘边把烫好的米线面条连汤带碗递过去，收了钱去另一家。卖冰激凌和各种饮料的小船也不停地在各个船之间转悠，观光船上也有买可乐和罐装啤酒的老外。卖咖啡的流动小船最忙，不住地被吆喝去给顾客送热咖啡。船上几只暖水瓶，袋装咖啡加伴侣，几个开罐的小盒鲜乳，冲几杯递送上船，立马调转船头赶去另一艘船。还有卖水果的流动小船生意也不错，但凡看见外国人站在船舱顶上啃菠萝的，坐小船上捧着西瓜吃的大多数是西方来客，参观、解渴、解馋三不误。

给我驾船的船娘很有经验。初入市场，我们走最外边一排，这里卖凉薯、倭瓜、冬瓜为多。一百多米走完，转大弯掉头走，靠码头靠岸也有一排，这里卖菠萝、西瓜和叶菜为多。到尽头她转舵绕到中间一排的外侧一边再兜到里侧转一圈，中间一排两边都有交易，而且船间有小水道，是流动售货船和买家船穿行的地方。随后她再绕到外面一排重走第一圈。这样我们在市场里兜了三圈，里里外外看个遍，从市场开始交易到逐渐船只离场减少，整个市场活跃交易高峰期我们始终在中间穿行观看拍照，一点儿没落，看了全过程。话没说几句，看得实实在在。

两艘大客船已先行离去，比我们晚到而早退，能认得出其中一艘是散客船，另外一艘我们转完第三圈才到，估计是赶完20公里外的凤协（Phong Dien）市场，才到我所在的丐冷（Cai Rang）的豪华游轮。快艇虽然有速度可以赶时间，但他们到此只是缓缓直线通过，旅客坐船上扫一眼即通过原路返回出发地，这种游法着实不爽。散客船也仅绕一圈便离去返回。近两个小时绕三圈，我意犹未尽，那些绕一圈甚至直线经过的能看到些什么可想而知，瞧热闹都是末尾了，走马观花而已。我庆幸自己选择了包船，舍远求近选对了市场，相对来说要比其他游客游览观看得充分。

船娘把船开出交易区逆流而上，过大桥之后把船驶向左侧河口，进入另一水道，我知道是开始返程的绕城游，是大船所不及的另一个水上景观。新河道应该是湄公河的一条支流，入口处河面尚宽，河水略浑于湄公河主河道，少量树枝叶和菜叶顺流而下漂往下游河口，一两只小船相向划过。几百米后河道收窄，岸两边临河有几间工棚，晚起的人们睡眼惺忪地蹲河边刷牙洗脸，一个秃顶胖男人泡在河里洗澡。有挖掘机立于河边，挖斗伸进河水，还没有开始上工，而农村水乡的集市已然结束。城市农村的生活节奏相差就是那么大。前面河边小路旁一座小寺庙“觉禅寺”几个楷书汉字清清楚楚。附近大约是个集镇，饭馆咖啡屋建在水边，各种洗菜洗碗水直接排入河中，甚至方便之处也悬空搭建到了河里，排泄物直接入河……很难想象河水的清洁度究竟如何。岸边水葫芦生长旺盛，一段一段顺水漂流，富营养化已经悄然出现。污染状况实堪忧。

过一段河面，两岸树枝密集相接搭起枝叶棚帐，有的地方甚至需俯身低头躲避。船娘早已关闭柴油机，操起船后双桨划船通过，她指指水下说grass，我明白是怕水草缠住螺旋桨推进器烧坏机器，那麻烦就大了。

看着船娘轻松熟练摇浆我想到电影里看过的渔家姑娘身影，读书时候小学中学看过不少讲述大海故事的电影，记得的有《海岛风云》《碧海丹心》《红珊瑚》《海岛女民兵》，50年代老电影里还有《无名岛》《赤峰号》和王心刚、王晓棠主演的《海鹰》，影片里差不多都有渔民摇浆划船支援人民海军形象。船娘摇浆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遥远的儿童少年时代。《赤峰号》那首旋律优美的电影插曲MP3，我录在手机里不时听一听；歌剧电影《红珊瑚》的曲子也很优美动听；陆清霜演唱的《渔家姑娘在海边》也是我至今爱听的歌曲，MP3时时都在手机里……

船娘发动柴油机的响声打断我的回忆遐想。她重新坐在船尾，拿起手里的红线在编织着什么，我问过她，好像是给小儿子织背心，她表示有时候连续下雨天气很冷的。我想应该是在北方冬季的年底和年初，寒流会抵达北纬十度的越南南方。热带地方生活惯了的人，低于二十几度对他们而言就是严寒了。

小船所过之处，岸边房屋渐渐多起来，从一个宽河湾转过去，楼房高大，临河而立。前行过一道不高的桥，穿出光线暗淡的桥底，眼前豁然开朗，船娘在柴油机的轻快鸣响声中转舵驶入很宽的河道，我问她是不是湄公河主河道，她点点头，随后指前方河边淡粉色楼群和钟楼说，那里是芹苴大学。下船以后我有点后悔应该接着她的话茬请她开到对岸近距离看一看这个越南著名学府，假如在那里下船就可以很方便地参观，反悔当时为什么没反应过来。如果说心满意足的芹苴之行有什么遗憾的话，这是唯一挑得出的一点瑕疵，失去了一次垂手可得的参观彼岸风光和芹苴大学的机会。

船行到此我清楚地知道这里是我住宿和上船以及昨天下午游览的河滨公园的上游区域，我今天要参观的地方。下了船码头清清静静，远看一些归来的老外正在和船工结算。我们靠岸后请路人帮助拍了一张合影，我拿出五万盾给她表示感谢，请她给孩子买点糖果和饮料，道别分手。6点钟不到上的船，参观完水上市场绕城河道游，回来下船到码头已经10点多，船娘为让我多看、多拍照片，放慢行船速度，给了我充裕时间，比大客船多出一个半小时观赏，让我感动、感激。船娘的平和善良令我难忘。

小船过桥转弯到湄公河河道便可看见胡志明的招手的雕像，河边即公园，是昨天我参观过的河楼旧址的延伸部分。出码头门进公园门，在林荫道慢慢散步舒缓坐船四小时的疲倦。从胡志明雕像后面进入小广场我注意到公园对面一个红门，挂着红灯笼夹在楼群里的中国风庙宇，信步走进门匾上大字写的广肇会馆。绕过入门处的影壁，正殿依次是香炉、条案、关羽关公圣像台，香火旺盛，台前有女香客跪拜。左侧两个窄厅，一间供奉观音，一间是中医诊室，八仙桌前一位中医大夫正在为病人把脉开方。另一侧供有土地、财神和王母娘娘神位。

我转完用中国话问一位看书的老先生：“请问这个关帝庙开了多少年？”听到我问话，老先生抬起头眼里几许惊喜，招呼另外三位老先生，一口浓重粤语腔：“是我啲个中国银呐。”刚刚我进门看见几位老先生看书看报，打扫收拾，各做各的，谁都不作声，连眉毛都不抬一下。我还觉得奇怪呢，是不是生人进来与他们无关，就都这样。听到老先生这句话，其他三位老先生放下手里的报纸和活计，转过身抬起头和我打招呼问好。那位打扫卫生的老先生说，“请别见怪，早上活动刚结束忙着收拾，你进来我们都看到了，一身打扮像个日本人，所以都不理会你。”哈哈，什么时候我成日本人了？

几位老人搬来椅子一起坐下喝茶说话。我问以前这里来过日本人？老人们说，有时候会看到日本人进来参观，但他们一般都不理睬，侵略中国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不欢迎。一位老人说，他看见日本人在庙里拍照片就叫他出去，庙里不许照相，日本人只能出门去隔着马路远远地拍。看报纸的老先生说，上个月一位台湾老先生来参观，也是被当作日本人没人理睬，那位台湾老先生很生气，出门的时候自言自语，怎么中国人不认中国人，被他听到了，叫住台湾老先生大家说中国话才消解了误会。我夸赞他们作为海外中国人为自己的民族争气，有骨气。老人们说那些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人只是经过门口不进来，最多在外面看看，问问遇到的老人。大惊小怪地进来参观的不是日本人就是韩国人，还有台湾人，中国内地年轻人一般进门看看，拍拍照片就走了，少有人和他们说话。

我继续问这座关帝庙盖了多少年了？广肇会馆是肇庆老乡会吗？看书的老人说，他父亲的上一代有人在这边种地、做生意赚了钱，回肇庆老家带家乡人来这里，越聚越多，就捐钱修了这座庙。肇庆老乡在一起组织会馆，办学堂，开中医诊所。以前这一带都是农村，靠种地、打渔、做小生意过日子，到现在一百多年了。他是跟父辈到这里的，从老家来时候还是小娃娃，在这里读书、长大，现在已经70多岁。周围的楼房公园都是近些年才建起来的。我说现在这里是寸土寸金了，能保住这块地方也不容易。

老人们说，他们肇庆老乡很齐心，谁也别想动这块地方，以前有人想出钱买地要赶他们走，都被他们顶回去了。老祖宗的地方谁敢动？中国人多少代在这个地方，谁也别想把它买走抢走。前些年越南排华赶中国人，可是这块地方谁也没敢来，他们接收了不少从西贡，从北方跑过来避难的中国人，有的给钱买票回中国了，有的一住好几年，家家腾房挤着住，后来局势平稳了才慢慢陆续回西贡，回北方，现在逢中秋、春节还会回来和他们聚。大家都是中国人，谁有难都要帮一帮。我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他们的民族大义，乐善好施。

我问老先生们，隔壁有中医大夫看病，还有药柜，庙里开有诊所吗？老人们说，这是百年的习惯啦。早年华侨来芹苴创业初期缺医少药，很多人生病没有地方看，肇庆来的一位教书先生懂中医，就在教学生之余坐在会馆给人把脉看病，解决了华侨就医的大问题，一来二去有了名声，大家凑钱买药办起了诊所。后代人专门从老家请了先生坐堂，是华人离不开的，在芹苴当地很有名望，不光是华侨，当地老百姓也愿意到这里看病，特别是老年人，就相信这里的中医大夫，生了病一定叫子女送到这里看大夫。听到此我真为中医的深厚、悠久的传统在海外发扬光大感到自豪骄傲。河仙为官的中医不也是中医的骄傲吗？我告诉了他们。

一位老先生说，今天庙里有个会，中午大家要在庙里聚餐，妇女们已经去买菜准备，请我等到中午参加他们的活动。我说自己只是个旅行者，到处走走看看，时间有限，各位老人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很遗憾不能参加活动。婉言谢绝后告辞出门，继续我的观光游览。

公园顺河而建，窄而长，修整得精致干净，河边大树参天，林荫道旁石座椅沿路摆设，老人坐树下喝茶读报，有人跑步晨练，还没结束，河对面芹苴大学淡粉色楼群遥遥相望，一派和平宁静景象。如此滨河仙境，白天晚上都是宁心养神的绝佳去处，芹苴人民好幸福啊。公园另一边马路对面建的高等级宾馆的选址有眼光，招徕外国人无需多说，谁到了这方天地都会情不自禁驻足留步，享受大自然恩赐。宾馆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外国人和豪华大巴已说明一切。

离开公园朝相反方向穿过一道横巷走进一条宽街，很远可以望到转去城区的街口。路边一座院门前的石碑和标牌引人注目，越南文读不懂，但我猜测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便走进门里。门房无人值守，径直穿过停车场走进去。经过几排房之后我看清楚是前两天在网上攻略看到的法属旧监狱所在地，无意中走进了这个原以为需要东打听西打听，实在找不到只好忽略的地方。感谢上天眷顾，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据介绍，法国殖民者对越南人民的奴役和对资源的掠夺引发了当地民众的强烈不满和持续反抗，从最初的民间自发反抗发展为有组织的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法国人为了维护殖民统治，在越南各地修建监狱抓捕关押越南民主革命志士，这个当年处于荒郊野外的地方就是现在我参观的芹苴监狱。

院门口停车场旁边一座二层法式小楼和一长排平房，是监狱管理当局办事及审讯犯人的地方。楼后面几排监房保留着原样，粗钢条铁窗和窄小铁门，大牢房门敞开，但门口有警示牌：禁止入内。站门口向里看，除了水泥地面，一无所有，所谓卧榻是稍高一点点，靠里墙一边的水泥地面，我想关押的革命志士即便活着出监狱，也必落下一身关节风湿痛疾患，幸哉越南南方天气终年炎热，没有受冰冻之苦。中间几处监房内外有监狱实况还原模拟人塑像，表现了当年实际的监狱生活，有病弱倒地、奄奄一息的革命者，有依墙而靠、为数众多、欲把牢底坐穿的中青年人，有不畏强暴与狱卒隔铁窗对峙的激烈场面，还有反映走狗狱卒趾高气扬呵斥监犯的丑态。几排监房后面院墙角落里的几间狱室开间小，单门独室，一屋一土床，别无它物。床上不同卧姿坐式各有一人，显然是单独囚室，关押所谓“重犯”之地。入此牢者，别想活着出狱。

整个监区现在已看不出阴森恐怖，想当年却是越南革命者的阎罗殿、鬼门关，十有八九命丧黄泉。二层小楼现在是展览区。进到里面，各种展柜展品，记录了百余年越南人民抗法斗争历史的方方面面。门口展厅的说明，上半部分越南文，下半部分英文，题目是“Grand Prison”，内容大体看过，介绍了自1876年芹苴建省以来的历史沿革，包括1954年之后南越傀儡政权在此杀害大批革命青年，越美战争期间关押众多共产党人革命战士，直到1975年4月30日解放。1996年2月28日正式确立为国家英雄纪念地。落款是芹苴博物馆。

由此我知道是法国人起头建监狱，南越共和国吴廷艳、阮文绍曾经使用过，美国人利用它作为关押反抗者的牢房，同时也知道了网络上各种名称（有的称胡志明博物馆，我看过以后觉得是监狱博物馆及其他，还是以人家的落款为准）。

展品中包括各种历史生活用具、衣物、图画、照片。所列烈士照片不同年龄、性别均有，职业包括教师、医生、律师以及工人、商人等覆盖社会各阶层。还有包括学生、军人、青年职工等众多参观者的大幅照片，我想这和我们国内“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一样，是对学生和青少年以及广大社会民众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地方。

离开监狱博物馆（哦，应该是芹苴博物馆），紧挨着的大院里是座政府办公大楼，国旗飘扬，几多庄严。继续往前走到街口，能认出直对的大道是昨天下午走过一截的市内通衢，另外三个不同方向的路便不知向何处去了。街口的开阔视野和蓝天白云、花草碧树看过去非常享受，很像前几年从拉萨坐青藏线铁路出来，在格尔木街头享受到的那份远离嘈杂、宁静淡泊的感觉。

我避在树荫下沿主街向城里方向走去。不远的一个小路口向南望去可以看到河边公园，中间一个纵向路口则是昨晚在另一端路口看见的老商业街区。在芹苴真是不容易迷路，以河道为坐标线，横竖几条街走多远都容易走回来，不会迷向。这是公园出来转向大街的第二个街口（前面博物馆街为第一个），有一些摩托仔候客拉人，几家生意不错的商店，往来行人不断。

又往前走，街面行人、摩托车、商店渐渐多起来，楼都不高，很多三四层楼房是大公司驻扎之地，例如该国移动电话公司，各家银行以及三星索尼等跨国公司。太阳当顶，走到饥渴难耐，极度需要休息凉快时候，一个栅栏围墙里停满摩托车的大超市救了我。卖场里空调冷气很快令人清爽下来，找地方冲水擦洗一把，把疲劳丢去大半。随便在超市里转转，找到一楼一个很大的快餐厅，坐下点一份套餐饭慢慢吃完。环顾周边，午餐饭点儿，吃饭的大多是白领、学生和带孩子的老人、家长，和国内麦当劳、肯德基、披萨店里差不多情景。如此档次的快餐店和超市即使放在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的中心大城市也不掉价儿。但我感觉并未进入百姓日常生活，这属于城市高端消费方式，普通百姓逛商场看个新鲜偶尔买来品尝。越南和中国体制相似之处很多，作为政府发展导向和样板，搞若干形象工程是一样的。饭后在超市各处走走看看，比对各品类价格，和我的感觉大致相同。猪肉、蔬菜价格和我们国内大体持平，越南一般工薪阶层的收入尚不足以支付这种消费。我相信百分之八九十以上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依靠的是菜市场和街边店以及流动摊贩，像船娘那样的家庭以这种价格计算，只能过逢年过节吃几顿肉的日子。当然，社会在发展过程中，十年、二十年以后，现在的样本工程消费方式飞入寻常百姓家指日可待，中国已经走完这个过程，越南加油！

午餐盒饭量太少我只吃了个半饱，卖场里转了一圈再回到原点买一份汉堡包和热茶吃完，才算是填饱肚子。出超市继续前行二三百米，马路对面一座“兴定寺”佛光闪耀，正准备过马路时，一位奥黛装女性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赶紧止步拍下照片。

进入越南已经是第六天，富国岛阳东镇、河仙城和迪石市里都不曾见过被称作越南国服的奥黛，今天第一遭，自然好奇，睁大眼睛多看两眼。这奥黛装衣料轻盈，长袍加身，和自小见惯的中国旗袍大有相似之处。年轻女性着之，前凸后翘，三围分明，款款而行，的确仪态万方。只是为何为越南穿国服者，不似东京银座街上穿和服妇女比比皆是？或许过几天到西贡河内会多见到一些？

兴定寺院内地面铺满晾晒的中草药，空气中苦香辛香味道飘散。进得底楼一间房，靠三面墙立着深褐色药柜，一个同颜色长条形柜台在前，和国内传统中药店格局没有两样。我甚是好奇，一日内途经两个中国庙，都是以慈悲为怀开设的药店诊所，佛心佛意彰显，问一位过路年轻僧人，大夫何在？僧人笑而不语，指指楼上，闪身离去。我顶着太阳，场院里转悠想是否能认出几种药物，一位俗家装束的中年人过来翻晒药，我问他寺里是否有诊所。他笑笑说，建寺以来就有。英语流利。我再问他，是自己采摘还是购买？他说与药农有约，定期会送到寺里，指着院里另一边门外中型货车说，上午10点多才到，在院里晾晒收入库。说罢回旁边小屋休息。

我在寺内四处看，小楼门楣上有“1954”字样，应该是建寺年代，彼时奠边府战役，胡志明领导的越盟在中国援助下获全胜，签订《日内瓦协议》，胡志明再次宣布独立，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国，法国把统治权交给越南皇帝，以北纬十七度线BenHai河为界，由此开始长达30年的南北分治。兴定寺晚于广肇会馆关羽庙半个世纪，始于南越统治时期，至今也有58年历史了。可惜没见到大夫，很想问问这里的中医开诊状况。

大致看完未作停留，我进入隔壁另一座寺庙，据资料介绍说是芹苴唯一一座柬埔寨风格的佛教寺院。走热了，在门口殿前凉棚下喝水小憩。一位穿黑色紧身短衣裤的年轻人走到停在棚下的摩托车前，戴上头盔推车外准备出发，经过我身边友善地笑笑，问我从哪里来。听说是中国，他停止动作把车支好看看表说，还有十分钟，可以聊一聊。坐到我身边问了一连串关于北京的问题，诸如天气如何，有哪些可以参观的，吃得怎样，有没有米饭等。我一一解答。小伙子是芹苴大学历史系学生，最近学习南越历史讲到宗教建筑，他中午抽空骑车来看看，加深印象。对中国特别是北京非常向往，希望有朝一日去看看。我告诉他现在亚航有直飞天津的航班，票价不贵，最好秋季到北京，气候好。他担心语言不通，我说没关系，我一句越语不懂不也到你们越南了吗？像他这么流利的英语到北京一点儿问题没有，现在北京的大学生的英语水平很高，街上随便找个他这般年纪的年轻大学生就可以自由沟通。听完他很高兴，表示一定去旅行。抬手看了下手表说约了同学见面，发动车急匆匆离开。望其背影我感叹道，年轻真好，充满活力。我们这个年纪还在当地球修理工，汗滴禾下土呢。

刚刚从柬埔寨过来几天，这个寺庙没多做盘恒，顺序走完一圈便出门往前继续参观。前边街口两座相对的中国寺庙，我认出其中一个是我昨晚回客栈时进去参观过的，门前有三个分别骑大象、老虎和抱娃娃的罗汉，另一个院门高大，名为“庆光寺”，移步进去参观一番。一小会儿功夫，一二百米小范围之内，连续四座佛寺，会不会叫人视觉疲劳？哈哈说不准。除了一座佛寺是柬埔寨风格，其他都是中国风，一律是佛祖、观音、弥勒佛和唐僧殿堂，院落规模都不大，香火却很盛。难怪房东说这里是宗教文化区，即便是普陀山也没有这样高密度的毗邻而建的寺院。我的确有点儿疲劳了，站在“庆光寺”二楼拍对面的中学照片，眼皮子打架，手一松相机差点跌落，幸好挂在脖子上。

脚步沉重，顺路回到客栈睡觉休息。自早5点起床，参观游览持续到下午两点钟，疲倦没得说。

醒来坐床上写流水账，笔没水儿了，起身外出继续游览，顺便到街口买笔芯。文具店老板娘好像听不懂我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笑。我去货架拿了一个笔芯问她多少钱，她接过来还是笑，到柜台拿记账的递给我，旁边另一个带男孩儿买文具跟她一起笑的女人用英语说，送你的，不要钱。我拿了一支笔一再感谢后出去逛街。一条老字号纯商业街，像是大栅栏儿那样的街不宽，除了街就是商铺，中国人开的中文字药店就有两三家，其余各种土特产店、杂货店、布店，一股很熟悉的中国风。傍晚临近，霓虹灯亮起，中老年为多的西方人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地逛街，进店里挑拣，小包大包提出门。我一家家走过去看，走到街口，只来回逛街这会儿功夫，见到外边整条街里支起数不清多少的带顶围帐，全都亮起灯成为一个颇具规模的夜间市场。一直延伸到滨河花园。朦胧暮色中老河楼边废弃码头摆起桌椅，亮起灯，变成露天餐厅，浪漫晚餐开宴。

转围帐夜市一小时，晚餐后回客栈想想觉得好笑，不为别的，为佳人赠笔笑，莫名其妙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