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富国岛二日,半日漂游,沙滩巧遇萨沙
宾馆早餐简单,三明治、咖啡、两支香蕉,在总台屋外蘑菇棚,午餐晚餐则要去海边大棚。WIFI也只在总台周边才有。边吃早餐边上网,把下几站的参观游览项目摸清楚。一则富国岛和国民党军队的消息吸引了我,没想到华侨以外,富国岛居然还和中国有特殊关系。统统存为文本回头慢慢看。餐后回客房拿好一应物品去海边。清早7点多钟,沙滩只有一位昨天过白马关时听不懂英语的中年俄罗斯人游完泳拿着单反拍照片,不大会儿便回客房去了。草顶蘑菇棚下把睡袋铺在躺床上,搬个小桌摆放好暖水瓶、小食品、书和笔记本,跳进海里游一圈,上岸擦干躺床上,晨风和煦,说不尽的舒畅。我急切想知道富国岛和中国那段往事,打开笔记本浏览。
1949年12月,兵败如山倒的国民党军队17000千余残兵败将从昆仑关退至广西边境宁明,在时任湖南省政府主席兼第一兵团司令官湖南绥靖总司令黄杰将军带领下奉命退守越南,希望由越南撤退到台湾。12月12日,黄兵团参谋长何竹本少将与法国谅山边防军参谋长康士登上校在峙马屯签订“假道协定”:法方同意国民党军队以500人为一队入越;武器暂由法方封存;法方负责沿途安全警戒及提供食品;国军方保证纪律严明,不扰法越民商。
中越边界小村爱店与法军筑有碉堡工事的峙马屯相望,中间隘谷为天然分界。1949年12月13日黄杰所部自宁明抵达边境爱店,从上午9时起,按先眷属、平民,次伤病(法方派有卡车载运病弱),后官兵,陆续过界。经禄平、谅山于12月18日抵达法方指定的蒙阳,过境后法方收缴武器,为法军监管软禁。人员中除黄兵团官兵,还有随行湘桂地方团队游杂、警察,河南南阳、湖北襄樊随军撤退的在校学生和平民。
蒙阳三面环山,因阳光稀少而名。住地为废弃煤矿,无房舍无水电,荒烟蔓草,荆棘丛生,蚊蝇蛇鼠逞虐。抵达之后官兵人等上山砍木斩草,搭建草棚,半个月后始得安顿。法军常来搜抄,夺取银元手表等财物。法方供每人每天4两大米,官兵平民水土不服,多病少药,死亡不断。
除黄杰兵团,李宗仁、白崇禧桂系残军张淦三兵团、126军张泽湘和徐启明十兵团46军谭何易各一部,由龙州逃入越南,两广地方团队跟进,共万余人。由法军遣去莱姆法郎居住。越北该地自然环境好于蒙阳,生活遭遇与黄杰不同。国民党中央军嫡系26军一部3879人,由第八兵团副司令官兼26军军长彭佐熙统率,由云南奔窜越北莱州。被法军送金兰湾羁居。
另外,由越南国民党首领武鸿卿收编的广西鲁道源十一兵团一部,组编为越南建国军保大警卫旅,由水口关进越。法殖民当局不同意保大皇家编制,也送到蒙阳。
至1950年1月底,退逃越南的国民党军共33400余人。此后,又有蒋介石嫡系部队余程万留滇东南游击的272师残部2000余人,遭解放军追剿,逃到中越边境。1951年7月12日偷渡红河时,为胡志明武元甲越盟武装伏击,师长余启佑坠河死。过河入越后,仅余1023人,由师参谋长张亚龙率队,于1951年7月底抵富国岛。
国民党军入越,中国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的周恩来在北京发表声明,强烈谴责法越当局,指出导致一切严重后果应由法方承担。
时任驻越南法军总司令的塔西尼(Tassigny)对滞越国军去留有私下考虑:他希望从中法军队中选拔精锐部队,建立一支强大的战略机动力量,以遏制“越盟”(Viet-minh,即“越南独立联盟战线”),因此殖民当局对留越国军由暂时拘留转成了软禁,宁愿每年花300万美元养着他们,也要扣住不放,并于1950年3月将位于越北蒙阳和莱姆法郎两处集中营的中国军民转移到越南南方富国岛阳东、介多建立营区关押滞留。至此,留越国军就集中于南越富国岛和中越金兰湾两处集中营。集中营营房内设立留越国军管训总处,由中国军人自行管理,法军仅控制岛和港湾的内外交通,不允许中国军人自由离岛、离港。

宾馆海水浴场
至1953年4月下旬,法国才同意全部遣返滞留越南的国民党残军。6月28日,3万余名国民党残军由台湾派出的军舰接回抵达高雄,结束了在越南三年半的软禁生活。其间有814人埋骨越南。1500人选择留在富国岛及越南各地,由法国殖民政府给予了越南国籍。
据近年报道,这些人先后已经去世或移民,目前富国岛上仅余一位活着的国民党老兵。
国民党政府为富国岛国军及眷属在高雄设立眷村安置。为回忆三年半苦难岁月,老兵们在高雄澄清湖修建一座富国岛作为纪念,教育后人永志不忘。当年随军撤退的南阳师专学生为班底的河南人成立了“飞马豫剧队”,几十年间先后更名“国立国光豫剧队”等,演出数十年不辍,蜚声国际舞台。
……
一段历史读完,不胜慨叹唏嘘。起身扑进海水,咸水洗去满脑子疲倦。仰卧海面一动不动,随波逐浪,任其飘摇,海天不分,头脑空白,似醒似睡,忘却时间,随我逍遥。仿佛灵魂出窍,人我离分,天人一体是什么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如此美妙的感受。不知天之将午。唯有肚皮露出水面晒得发烫感觉不舒服,浇些海水不抵事,翻身凫水一段再行仰卧。如是有三才回游上岸。
一个当地青年在我躺床旁边椰树下坐着看书。走近看见他念英语,我问读几年级?他说大三。这孩子很腼腆。家住旁边吗?我问他。他说是的,今天家里装修太吵,所以到海边看书,过几天回去要考试。
我看他读的是“新概念英语”,问他越南也学这个?前些年在中国很流行,现在没什么人再看了,改别的书了。他说是参考书,教科书看了很多天,读几天这个增加些内容。我请他帮助拍张纪念照。没什么能谢他的,于是请他吃几块饼干和飞机发的小袋花生米。捧起LP查看河仙迪石资料,眼皮发沉,不觉睡去。睁眼四下张望时,大学生已离去,晚睡晚起的几家西方人在旁边几个蘑菇棚落座看书、闲聊、喝啤酒,下海游泳。又到海水中泡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饿了,去后边大棚餐厅吃一份炒面。回来继续看书、睡觉、游泳、躺海面晃悠逍遥。本打算海边泡一天到晚上天黑。3点钟时,沙滩热浪滚滚,虽说蘑菇棚下晒不到,热乎乎海风也还受用,可沙子辐射的热度灼人。我有过两次在小梅沙、大梅沙并非直晒,被热沙灼伤肩背大块脱皮的痛苦经历,头一两天热辣辣地疼,随后一个多月脱皮不断,脱完一层再脱一层,等于人被活扒了两层皮,待新皮长好已经快要入冬。想到这个结局,我只能终止沙滩生活,收拾好回到客房,洗去一身盐分,钻进蚊帐再睡一觉。
从早上7点多进海滨浴场沙滩到回客房,在躺床和海面漂浮已是几睡几醒,哪还有睡意。想来想去十几公里黄金海岸还没走,宾馆的荷花池,相邻宾馆的小桥流水应该去溜达一趟看一看,于是起身背包出门。
太阳开始西斜,热度有所减弱。从宾馆逆光看拥在茅草丛中的荷花池,只见阔叶伴倒影而无花陪称,不知热带地方花期何时,断不像我们国内一岁一枯荣。走进沙滩,隔着厚厚凉鞋胶皮底都能感觉烫得难下脚,赤足走沙滩肯定能把人脚烤成烧猪蹄焦味扑鼻,哈哈。转身再看荷花池,一池荷叶一池水,茅草丛里展微风。待到他时花开日,凌波仙子显真容。
茅草湿地旁边另家宾馆一道长桥出沙滩,茅寮距海边三五十米。宾馆院里树森森,娃娃身影活跃其间,也是一个举家度假的幽静去处。沙滩虽烫脚,并不影响我走路,只是要不时停下倒出灌进鞋里的热沙。前边沙滩上立了几只胖乎乎笨拙彩雕,憨态十足。再过去海边走,海水里礁石群延绵数百米,持竿垂钓者散居中间,有立岸边者,坐礁石上者,站齐腰深水中者,更有跳礁深入远离岸边者,一个个严肃认真,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十几岁的西方娃娃钓竿精美,抛拉之间熟练得像老渔夫。

发呆图·游泳,看书,睡觉,闲静度日赛神仙
黑褐礁石群一段走过,一片树林茂密远去,树荫近岸未足十米。我想倘若我在此地,就没有躲避沙滩灼热辐射必要了。正想着,身后有人大声叫喊,而我没在意继续走。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回头看,不是四个俄罗斯人中的年轻人吗?我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高兴地高声说,老远就看见你走过来了,赶紧游上来。伸出手和我握手,自我介绍:名字叫萨沙。我说萨沙你好,再见到你很高兴。问题是早上我在沙滩上还看见你们中间那个胖胖的在海边拍照片,现在怎么到这里来了?萨沙说,那是他爸爸。他们昨天晚上回来的晚,起床也晚,他爸爸回去又睡了一会儿,几个人吃过早餐就搬过来了。我们俩边说边走,来到树荫下的两张小桌前。萨沙说,坐在这儿别走,等他一会儿。
旁边小桌前坐着一位不到30岁的年轻女子,我们互相点头打招呼,自我介绍,女子叫娜塔莎,小说里常见的女孩儿名字。不大会儿海边走过来一个戴墨镜,胡子蛮重,个子不高也不到30岁的男子,娜塔莎说是她丈夫。轻声对男子说了几句,他走上前和我握手,说自己叫谢廖沙,又是熟悉的俄罗斯名字。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看苏联小说电影太多了,怎么那么熟知这些人名。甚至我还在想这些人名的爱称是什么,不过一个也没想起来。随便聊几句家常话,娜塔莎的英语说得很清楚,谢廖沙插不上嘴,娜塔莎翻译给他听。我介绍了一路从马来西亚到缅甸、泰国,在柬埔寨参观吴哥石窟,从西哈努克城到富国岛的过程。我想我的Chinglish她听得懂,不时插话问些具体的线路和住宿等情况。娜塔莎说她们直接从莫斯科到河内,玩儿了三天,再飞富国岛,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了,来了几家人。昨天下午遇到萨沙他们,今天他们也搬过来了。

海滨浴场风光

和萨沙、娜塔莎合影
过了十几分钟,萨沙抱着一个大黑塑料袋跑下台阶放到桌上,十几个冰冻罐装嘉士伯啤酒。萨沙拿出来一人分一听,砰地一下打开,说,来干一个,欢迎中国朋友!这种场合我不能说不能喝冰啤,得给人面子。反正我包里有热茶,过后灌一肚子热的中和一下吧。眼下悠着点儿、慢慢喝问题不大。大家同时举起喝一口。
萨沙告诉我,昨天下午他们四个骑摩托出去城里和周围都转过了,还骑出十公里路,一个古迹都没找到。回宾馆的时候天快黑了,看到路口牌子去博物馆问了开放时间,然后往里面骑了一段到这个宾馆门口准备掉头回去,听到有俄罗斯人说话就上前搭话,下车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晚上回去十点多了。所以搬过来和老乡一起住,而且这边比那边便宜两美元。我说,这里环境确实挺好,海边树林太好了。如果多住几天我也愿意搬过来。我问萨沙,你那几个伴呢?萨沙说,去潜水了,游得比较远,一下子回不来。他爸爸和他都不太喜欢潜水,两个人租了一套器材,现在背着在海边试呢,游得不远。刚才他游出去很远了,扭头时候看见我从沙滩上走过来就赶快往回游,差不多和我同时到。我笑着说,如果是我肯定不会从那么多人里面认出你,恐怕要错过去。萨沙站起身跑出去,不一会儿提着氧气瓶和他爸爸走过了。萨沙爸爸老远就大笑着伸出双臂,我起身相迎,好厚实的一双大手!
群情欢畅,一起举杯饮酒。我对萨沙老爸说早上看见你在海边拍照片,没想到下午你们搬到这里。萨沙翻译给他爸爸听,他说早上看见出太阳就起来拍了几张,回去又睡了。萨沙爸爸不善言辞,边笑边喝啤酒。我问萨沙准备在富国岛住多久?他说不一定,他们“五一”左右回去,现在还早,如果喜欢,说不定就住下来了,河内那边去不去都无所谓。我知道他们的旅行方式,喜欢哪儿就住下来,没有固定线路和模式。不觉中一听啤酒下肚,太阳西斜下坠很快。我问萨沙这里离昨天宾馆多远?他说骑摩托车看过表,大约三公里。我心里吃惊,在沙滩中随意漫步竟然走出那么远,于是和萨沙爸爸、萨沙、娜塔莎、谢廖沙告辞。萨沙说不着急,一起吃了晚饭再走。我说要穿过沙滩走公路步行回去,天黑了不好认路。萨沙拉着大伙儿拍照留念。萨沙爸爸回屋里取出他的大单反拍了数张,我的小卡片也拍了几张。留下他们的E-mail地址,几位俄罗斯朋友起身送我离开。
很意外的沙滩相逢,留下满心欢喜。我想如果哪一天我在俄罗斯哪个城市溜达碰到萨沙拍肩膀、被娜塔莎两口子叫住,那时的浪漫惊喜该有多大……我居然忘了问他们是俄罗斯哪个城市的,会说的几句俄语问候话一句也没想起来,没能给他们一个意外。咳,高兴坏了。
从萨沙住的宾馆前门出去,沿沙石路往回走。路边一侧树林成片连绵,一边紧贴海岸。有几个小村落,看样子家家有民宿,也有小商店、小饭馆开成街市,有中老年西方人出入,大约是长住户。几处挖掘机停放在施工建房的开阔地和海岸相接,海边礁石群近在眼前,夕阳落日把西边天映得通红,海水泛出红光,美得人挪不动步。我的卡片机没停按过快门,我想不管怎么样总可以挑出一半张看得过去的吧。

萨沙父亲和他们的俄罗斯老乡

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暹罗湾落日
经过一片修建漂亮的墓地,走进去看,整片墓园全部由瓷砖铺就,陵墓彩色镶嵌,整齐对称。虽然不识墓碑文字,能看出是个家族墓地。墓园外停下一辆皮卡,下车三个人抬车里物品进墓园,笤帚清扫后在瓷砖地铺上地毯,摆上些盆碗。我问其中年轻些的一个人,这里在准备什么活动?他的英语也是蹦单词式的和我有一拼,哈哈,连猜带问我明白他说的是家族祭奠亡者,今天正日子,晚上仪式后族人在园里聚餐,为亡者守夜。老人孩子回家,年轻人过夜留守。整个活动持续三天。
正说着,一辆小面包停住,下来男女老少十余人,老人需搀扶,娃娃两三个,中学生两个,几位妇女和年长男子。众人走进院内,地毯边席地落座,各有厚薄不等的坐垫。车上又搬些锅碗瓢盆、烧烤炉、液化气罐和炉灶,几大塑料箱摆开地毯边,打开里面有米线、炸鸡、青菜、番茄、黄瓜,瓶瓶罐罐等等各种吃食和调料。拍过几张照片,谢过答复我问题的人,告辞出去。几位妇女向我喊话,那人笑着说她们挽留你请你吃过饭再走。我合掌向她们致意,谢谢她们的好心,挥手告别,继续走回宾馆的路。
接近大路路口,一座淡褐色建筑矗立路旁,门牌标识“Museum Resort”,可惜关了门,不然纵使天黑也该进去参观。沿大道走到天黑进宾馆院儿。一路尽思量,计划外的富国岛湄公河三角洲之旅意想不到地完美开局,暹罗湾明珠美景,黄金沙滩我已享受,首府阳东镇昨晚已游览大概,对岛之地貌历史约略有所感觉和了解,现在不是悠闲度假和深入探访旧迹时候,西贡大叻芽庄会安岘港顺化河内老街才是更吸引我去完成的旅行的原有安排。决定富国岛结束留给以后的避寒长度假,其实按娜塔莎她们的走法,河内直飞富国岛是另外一种旅行体验,对我而言比莫斯科前往方便太多了,属于想走就走的简单事。
到总台请帮我订明早去迪石的船票。小胡子老板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已订好,明早9点门口等即可。付船费回客房。翻看下午照片,和萨沙们合影晚霞夕阳照片还看得过去,马上输入笔记本拿到总台门口蘑菇棚下,上网发给萨沙和娜塔莎。以后没收到他们回信,我很想得到萨沙老爸大单反拍的几张合影,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