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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入公共领域的审美交流: 上海城市公共艺术
1.6.2 第二节 历史传统的公共纪念
第二节 历史传统的公共纪念

“文革”结束以后的上海城市雕塑建设工作最早是在那些属于老城区的历史文化风貌区中和具有历史纪念意义或有一定历史传统的城市空间中展开的,在这些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空间中建造、设立的城市公共雕塑主要是马克思恩格斯像(图4-2)、龙华烈士陵园中的烈士纪念碑(图4-3、图4-4、图4-5、图4-6、图4-7)、上海人民英雄纪念碑(图4-8)、陈毅像(图4-9)、宋庆龄像等颂扬革命历史传统、缅怀英烈和国家领导人、纪念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的雕塑作品。事实上,这一类城市雕塑创作在当时城市雕塑中占有很大比例的原因在于:一方面是为了“修补”在“文革”中被批判、被随意抛弃和遗忘的城市历史传统和公众对上海城市历史的记忆;另一方面则是像高春明所说的那样,隐含着“为历史还债”的意味。[9]通过在那些与历史保持着某种联系的公共空间中建造和树立雕塑的方式,来达到补救业已流逝的城市历史文化传统,对公众进行历史教育,所以它们也就包含了一种历史重建的意味,但这种对历史和公共历史记忆的重建已经不同于之前那种以一种唯一的历史叙述方式来重构城市历史和在公众中灌输历史观念的做法,通过城市公共艺术所展开的历史纪念与对传统的恢复,事实上在认可城市多元历史传统并存的前提下以一种多元认同的方式去表达和展现人们对于这座城市历史更加内在的经验体认。

图4-2 马克思恩格斯像

图4-3 《且为忠魂舞》

图4-4 五卅惨案纪念碑

图4-5 龙华烈士殉难地

尽管就城市雕塑的母题而言,这一时期上海城市公共雕塑建设仍然存在着对1949年以来雕塑艺术的表现内容与倾向的直接继承,但是所选择的表现主题、对象和形式已经较之前开阔了许多,表明了上海的城市雕塑已经开始注重作品的文化内涵,开始逐步走出单一的政治宣传模式而向艺术本体回归。在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以及革命烈士的纪念中也比较侧重于通过真实历史经验感受的交流来引起观众的共鸣,以此实现城市雕塑公共性的历史教育功能。

图4-6 “四一二”纪念碑

图4-7 《解放上海》

图4-8 上海人民英雄纪念碑

图4-9 陈毅像

如设立在上海复兴公园内由章永浩创作的马克思恩格斯像,虽然基本遵循了写实的艺术风格,但在技法处理上却并不追求细节真实,相反更注重以大块面来把握作品的量感。作品除了对人物眼部进行较细致的处理,突出伟人深邃洞察的历史目光之外,包括头发、脸部及形体服饰在内均采用块面处理,人物造型与花岗岩浑然一体,具有极强的震撼力。通过这件雕塑作品,纪念的是作为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和马克思主义最早的传播地之一的上海的光荣革命历史传统。

图4-10 五卅运动纪念碑及雕塑群

1990年安装树立在上海市中心人民公园内的五卅运动纪念碑及雕塑群(图4-10)通过对65年前发生在上海的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的纪念来缅怀那些为共和国的今天在黎明前倒下的先烈。这座雕塑由不锈钢制造的主体雕塑、青铜铸造的圆雕以及紫铜锻造的浮雕三部分组成,作品以这种组合的方式,集合了抽象与具象、象征与叙事等不同雕塑风格和形式,从不同方面、不同层次展示了五卅运动的精神:主体雕塑从“五卅”两字变化而来,呈现为发射状的形象,因此在视觉上产生了一种运动、穿插、碰撞的艺术效果,象征了65年前发生的这场反帝爱国运动中奋起反抗、振奋人心的精神,同时亦能在同观众发生视觉交流的过程中,提升观众的心灵,使其产生出一种民族革命的崇高审美经验;位于整座纪念碑作品中间的青铜圆雕采用了一种立体主义雕塑的风格,描绘了两个即将倒下却仍不屈不挠的工人形象,其中一名工人抱着倒下的战友,身体前趋,作奋起前行之状,既表现了运动中工人阶级前仆后继、英勇斗争的精神,也向观众描绘出这场运动的惨烈景象,起到令观众矢志不忘的纪念作用;纪念碑雕塑的后部是一块高5米、宽24米和两块高4米、宽12米的碑墙,其上带有浮雕,浮雕上表现了各种人物形象,有饥寒交迫的工人,有悲痛呼号的妇女,有因饥饿而趴伏在母亲身上的孩童,有手握铁锤的愤怒人群以及振臂疾呼的学生,从全景上以叙事的方式回顾了整个五卅运动的斗争历史。用创作者自己的话来讲,这件雕塑的造型力图突破传统雕塑的桎梏,“将人物形象还原成强有力的几何块状体,然后把这些基本形体进行错位、重叠、排列、对比等各种组合,形成一种从视觉均衡到视觉运动的复杂的能量转换和释放过程,产生一种紧张的思索和询问,并赋予作品以强劲的生命力和永恒的精神”。[10]因而,通过雕塑对城市革命历史的纪念不仅仅只是一种历史的说教,更是从精神、情感上感染公众,让公众在直接的感触当中记住这段历史。

总之,上海城市雕塑中这一类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雕塑较之以往,更注重通过经验、情感的交流来达到公共纪念的目的。在这种对上海历史传统的公共纪念当中也就体现出这种历史传统教育的公共性内涵,正与当时人们对城市雕塑的公共性功能和价值的理解一样,这些雕塑在当时仍然主要被人们当作无文字的历史教科书。[11]而从这种历史传统的公共纪念功能对城市雕塑所作的功能性理解也成为当时对城市公共艺术公共性的一种观念建构。此外,从上海城市空间区域的发展规划模式和根据不同区域来设置不同的城市雕塑这样的城雕建设布局来看,在那些具有历史传统和仍然保存着某种历史风貌的地点上建立纪念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公共纪念碑、雕像,不仅再次确认了部分空间场所的历史文化传统,同时也在矫枉的过程中重新串联起了原本被人为隔断的城市公共历史传统,通过纪念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视觉展示,强调和强化了日益为公众所淡忘的城市历史传统的公共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