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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研究 总第67卷
1.11.3.1 一 寂寞身後名
一 寂寞身後名

董逌《宋史》無傳,其事蹟僅零星散見於一些筆記史料中,故後世于其爲人鮮有評論。《晦庵先生朱文公集》卷五一《答董叔重》云:

(問)近見一書,名《廣川家學》,蓋董逌彥遠所爲。所論亦稍正,不知有傳授否?其爲人如何?如曰:“心者,性之所寓也。所貴於養心者,以性之在心也。”……

(答)……董氏有《詩解》,自謂其論《關雎》之義暗與程先生合,但其他文澀難曉。《集傳》中論京師之屬,頗祖其説。又據黃端明行狀説,圍城中作祭酒,嘗以偽楚之命慰諭諸生。他事不能盡知也[2]

董逌卒于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七月至建炎四年(1130)正月間,朱熹生於建炎四年九月。數十年間,董逌生平即已湮缺不明。陳振孫《直齋書録解題》卷一〇云:“《廣川家學》三十卷,中書舍人董弅令升撰。述其父逌之學。”[3]則《廣川家學》一書系董弅所撰而非董逌,但其內容則是董逌的學術思想。董叔重稱“其學亦稍正”,董逌《詩解》(當即爲《廣川詩故》)論《關雎》之義合于程頤[4],朱熹《詩集傳》頗祖其説。二人對董逌並無貶低之意,但朱熹提到董逌曾任張邦昌偽楚之職。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一二《廣川書跋》提要云:

《廣川書跋》十卷,宋董逌撰。逌字彥遠,東平人,題曰“廣川”,從郡望也。逌政和中官徽猷閣待制[5]。王明清《玉照新志》載宋齊愈獄牘稱“司業董逌在坐”,則靖康末尚官司業。曾敏行《獨醒雜志》稱建炎己酉逌從駕,則南渡時尚存。丁特起《孤臣泣血録》並記其受張邦昌偽命爲之撫慰太學諸生事,則其人蓋不足道[6]

因董逌曾奉張邦昌偽命撫慰太學諸生,《四庫全書總目》認爲“其人蓋不足道”,貶低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云:

又《會編》卷八十七云:“三月二日,差禮部員外郎董逌充事務官。”則董逌蓋以員外郎權司業。又卷九十五云:“二月八日丁亥,國子監祭酒董逌率太學生奉表赴南京勸進。”《繫年要録》卷四略同。……則逌在圍城中已遷祭酒,不止司業矣。《會編》卷一百一十一右正言鄧肅劄子云:“事務官者,金人已有立偽楚之語,朝廷集議,恐不能如禮,遂至結十友作事務官,講冊命之儀,搜求供奉之物,無所不至,使邦昌安然得爲揖遜,以事美觀,皆亊務官之力也。”《要録》卷七略同。逌實事務官之一人,則其附張邦昌之罪有不止爲之撫慰太學諸生者。……《書跋》卷五有《太尉楊震碑跋》云:“當震之發大難,奮大義,直指利害,夫豈不謂然,處亂世汙俗,闇主在上,奸臣乘此以醜正,況女謁孽豎,有一於此,然不得自見,協是相濟[7],乃欲明目張膽,以直道行於世,吾知震之死非不幸也。觀其門生故吏,可謂眾矣。而高舒、楊倫輩方且率天下而禍仁義,以抗言爲直,以犯難爲義,以殺身爲仁,至摩礪激訐以進斷者爲得事君之道,其觸機投阱,以陷患害,相趣而不顧,卒成黨禍,而漢以亡。夫爲名節者,本以存身,吾見其身之禍,求以治國家,而國家卒以亡矣,蓋行仁義而不知其道者也。其後陳蕃、竇武乃欲焚社鼠,而覬幸一日無事,皆殺身成名之説也,可不悲哉!”逌當衰亂之世,竊祿於朝,惟以存身爲念,到爲張邦昌效奔走而不知恥,又強爲之説以自解免,遂以殺身成仁者爲非,且指古來忠直之士爲率天下而禍仁義,觀其持論,可謂小人無忌憚之尤者矣,豈止於不足道也哉[8]

在余嘉錫眼中,董逌是“小人無忌憚之尤者”,令天下人爲之切齒痛心。余氏對董逌批評如此不留情面,一針見血,其原因大致有三:其一,董逌曾任張邦昌偽楚事務官、國子祭酒之職;其二,董逌受張邦昌偽命爲之撫慰太學諸生;其三,董逌跋《太尉楊震碑》批評楊震、高舒、楊倫等“以抗言爲直,以犯難爲義,以殺身爲仁”,“行仁義而不知其道”,巧言利口,強爲己辯。所論言之鑿鑿,董逌小人之名,似永無翻案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