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鄙人聽了黨政委員諸公、各界來賓先生以及教務處長之演説，皆説的非常懇切，非常痛快!鄙人心中之所欲説者，已經被説完了，叫鄙人還説什麽?但鄙人在安徽大學同畢業諸君相處已有多年之久，今當離別之時，也不容不説幾句，今請略言之:

鄙人常觀古今中外之學説不外乎點兩點:其一是精神方面。精神是看也看不見，指也指不出，而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事，即道德是也。其一是物質方面。看也看得見，指也指得出，也是人生必不可少的東西，即各種科學是也。你若説做學問有精神而無形質，則精神何所馮依?又何能發展?有形體而無精神，則無主宰，亦便不能存在。

譬如一人有耳，有目，有鼻，有手足，這皆是形體，但是耳何以能聽?目何以能視?鼻子何以能嗅?手足何以能運動呢?我們曉得:必有一段精神，鼓舞其中，然後始能效其用。精神一跑掉，軀殼何能不隨之而消滅?

今日大家看外國富強的了不得，於是説不能不講究技藝，講究氣象學等等，不錯，鄙人也都極爲贊成!但講求貨物，振興實業，當拿到款子的時候，先想自己佔有，以自肥其身家，則貨物怎能辦得好?這是道德心缺乏之故。造槍炮以抵禦外寇，但外國人打戰時有進無退，我們放了一槍，就跑了，所以外國人敗了戰，總是胸前受槍，而中國人打敗戰，總是背後受彈。這豈不是精神太缺乏了的原故嗎?哎!聖人就因爲如此，所以留下幾部經書，專門來發揮道德，教人要先修己，後治人。諸子之書，亦不外乎維持世道人心。史書又把古今治亂興衰的道理，一一詳載出來，這一段苦心，豈不令人可喜!雖然，有説古聖人只講精神，對於物質看得很輕。這是大大不然!何以言之?聖人如將物質看得狠輕，何以上古之人，僅穿樹葉，而聖人教人製衣?無飯吃，聖人教人制耒耜，種五穀，水上爲之造船，陸地爲之造車;其餘如宮室器皿，莫不細細籌畫，如有人説聖人不講求物質，這是侮辱了聖人了。

又有人説西洋人專重物質，不大講仁義，這又大大不然。鄙人生早了幾年，當他們鬧著出洋留學，到外國去逛逛的時候，鄙人已是四五十歲了，試問還能出洋嗎?中國人懂得西文的固然不少，外國人懂得漢文的也很多，鄙人雖不懂西文，可是中國人翻譯的西籍，亦曾看過百數十種，什麽蘇格拉底啊，柏拉圖啊，亞里斯多德啊，康德啊，還有孟德斯鳩啊，柏倫智理啊，斯賓賽爾啊，赫胥黎啊，還有最近曾到中國來的李提摩太啊，還有日本的井上次郎啊，這班有學問的人，他們著書何嘗不在精神上注意?如若説他不講究精神，那就是侮蔑了全球學者了。

這樣看來，可見精神與物質兩方面，是相連結的，不是分開的，二者交互爲用，不是交相反對的。諸君諸君，你們看現在中國到了何種時勢了。內而言之，各處水旱頻仍，盜匪遍地;外而言之，外國人欺侮中國，可算已達於極點了。前清時失去臺灣、琉球、高麗、越南。蒙古、西藏，若存若亡。近來遼寧、吉林、黑林、熱河四省，又讓人占去。難道還不痛心，還不爲之痛哭流涕三太息嗎?鄙人所以還不失望者，就是幸而政府——從中央政府到各地的政府，肯提倡教育，開設學校，從這件事看來，中國定有轉機。鄙人年已老矣。其所希望將來救國，亦所以不忘政府維持學校之至意者，不在諸位青年，更在何人?諸君出校在外辦事，總要把精神和物質打通，以精神貫注物質，以物質維繫精神，道義雙全，體用兼備，庶幾可矣。這就是鄙人與諸位臨別的贈言。諸君三思之，並請教黨政諸公各界來賓以及諸位同事。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