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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研究 总第67卷
1.6.5.2 二、標點問題
二、標點問題

我們在閱讀中還發現有些地方標點有問題,因有些地方標點問題不只一種,不便歸類,遂按頁碼順序逐一揭出,以就正於方家。

1.卷上“1陳廣敷踪跡”條:

時羅羅山、劉霞仙、吳南屏、郭筠仙意城、羅研生聞吾家來此異人,各先後至,無不傾倒。(p.1)

按:筠仙乃郭嵩燾字,意城乃郭嵩燾弟崑燾字,此實是二人,“筠仙”“意城”間當用頓號隔開。

2.卷上“1陳廣敷踪跡”條:

廣敷工醫,兼工相人之術,其推八字,不用財官印綬,合説文及諸子精義,融液成文,推測皆驗。(p.1)

按:《説文》是東漢末許慎所著文字學著作《説文解字》的省稱,古代士子常習,偶有用之占卜者。文中“説文”二字當加書名號。

3.卷上“1陳廣敷踪跡”條:

廣敷與懿叔最相得,嘗謂吾兩人落拓不遇,而令子鶴、服耔輩得志,吾以此卜新城陳氏之衰矣。而吾獨怪其言天下將大亂,戡亂之人,皆在三湘,時粵賊尚未起事,而能前知如此。(p.2)

按:文中“吾兩人落拓不遇,而令子鶴、服耔輩得志,吾以此卜新城陳氏之衰矣”和“天下將大亂,戡亂之人,皆在三湘”兩句都是陳廣敷原話。本條起首即言“道光戊申,江右陳廣敷偕其兄懿叔來潭”,知懿叔與陳廣敷是兄弟,皆江西新城人。從“吾以此卜新城陳氏之衰矣”看,“吾兩人”實是陳廣敷自謂與其兄懿叔兩人。此處如不加引號,容易讓人誤以爲是作者説的,“吾兩人”指作者與陳廣敷。後一句如果不加引號,則容易誤以爲其只預言“天下將大亂”,其實陳廣敷不單預言“天下將大亂”,更指出平定叛亂的功臣是湖南人,故“戡亂之人,皆在三湘”亦爲陳廣敷所言。上文標點當爲:

廣敷與懿叔最相得,嘗謂:“吾兩人落拓不遇,而令子鶴、服耔輩得志,吾以此卜新城陳氏之衰矣。”而吾獨怪其言“天下將大亂,戡亂之人,皆在三湘”,時粵賊尚未起事,而能前知如此。

4.卷上“7李金暘”條:

予嘗從容問李金暘何以事白而見殺?文正曰:“左季高、趙玉班俱稱其材可大用,若不能用,不如除之。且江西紛紛言其通賊,吾既違眾而戮張矣,亦何能不稍順人心乎?”(p.6)

按:李金暘江西戰敗逃歸,被下屬張光照誣爲通賊。曾國藩以誣告罪名殺張光照後。李金暘以爲無罪,不料又以打敗仗的罪名被曾國藩處死。作者遂以此事問曾國藩。文中“李金暘何以事白而見殺”爲作者語,當加引號。不加引號,容易誤認爲是作者向李金暘詢問。這段文字的標點當爲:

予嘗從容問:“李金暘何以事白而見殺?”

5.卷上“9曾文正與左相氣度”條:

恪靖與文正書函來往,每以兄弟相稱,不肯稍自謙抑。至文正薨後,乃自書晚生輓之云:“謀國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老;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平生。”豈其悔心之萌,有不覺流露者歟!(p.7)

按:“晚生”當是李鴻章落款時自稱,二字當加引號,其後當加逗號隔開。這段文字的正確標點當爲:

至文正薨後,乃自書“晚生”,輓之云:……。

6.卷上“12馮樹堂”條:

既見,則曰:“先生執義甚高。雖然,所以爲頌南則善矣,所以自爲,則我不知也。此非穆門鷹犬耶?先生更爲鷹犬之鷹犬,又何説耶?”懷中亦出四金贈之?以爲旅費。樹堂再拜受教,卻其金。(p.11)

按:“懷中亦出四金贈之”是描述贈金之事,後之“以爲旅費”乃贈金之意,與前文文意相接。如其間用問號,則斷爲兩句,語意不連貫。此處問號當改爲逗號。這段文字的正確標點當爲:

懷中亦出四金贈之,以爲旅費。

7.卷上“15英雄必無理學氣”條:

江忠烈少時游於博,屢負,至褫衣質錢爲博資,間亦爲狹斜游,一時禮法之士皆遠之。予獨決其必有所建豎,故《南屏集》中與予書,頗以爲怪。(p.13)

按:南屏是清代湖南巴陵人吳敏樹的號。吳氏擅長古文,開創了柈湖文派,與曾國藩齊名。郭嵩燾曾稱贊説:“湖南兩百年文章之盛,首推曾、吳。”吳敏樹著述有《柈湖文録》《柈湖詩録》《柈湖詩稿》《湖上客談年語》《東遊草》《鶴茗詞鈔》等,但獨獨未見有《南屏集》。作者此處當是以“南屏”指稱吳敏樹其人,謂吳氏在信中爲自己稱賞江中烈之事感到奇怪,該信收録在吳氏文集中,故此處不當加書名號。這段文字的正確標點當爲:

予獨決其必有所建豎,故南屏集中與予書,頗以爲怪。

8.卷上“17忠臣有後”條:

先是,奏稱臣誓與此城共存亡。死後二日,廷寄至,硃批有“不必與城共存亡”之語,已無及矣。(p.15)

按:此是作者對廬州陷落而江忠烈死敵後對前事的追述。“臣誓與此城共存亡”是江氏奏書原文,“臣”是江氏自稱。後文“不必與城共存亡”則是朱批原文。後文硃批原文加了引號,而上奏原文不加引號,體例殊不一致。當加引號。這句話標點當爲:

先是,奏稱“臣誓與此城共存亡”。

9.卷上“18夫人儉樸”條:

夫人曰:“今爲爾説一笑話以醒睡魔可乎?有率其子婦紡至深夜者,子怒詈謂紡車聲聒耳不得眠,欲擊碎之,父在房中應聲曰:‘吾兒可將爾母紡車一竝擊之爲妙。’”(p.16)

按:古文中征詢之事與征詢之辭“可乎”連用時,其間當斷開。“子怒詈”與“謂紡車聲聒耳不得眠”爲二事,不當連爲一句。又,“欲擊碎之”語意已完,後當用句號。這段話標點當爲:

夫人曰:“今爲爾説一笑話以醒睡魔,可乎?有率其子婦紡至深夜者,子怒詈,謂紡車聲聒耳不得眠,欲擊碎之。……。”

10.卷上“19一生三變”條:

先是文正與胡文忠書,言及恪靖遇事掣肘,哆口謾駡,有欲效王小二過年,永不説話之語。(p.17)

按:“王小二過年”本是京劇中過年的應景小戲,講的是窮得叮噹響的王小二夫婦過年時爲了應對債主討債、鄰家小孩拜年討紅包、初一偷寺廟供品被抓等事裝啞巴不説話以求蒙混過關。這個小故事後又引申出“王小二過年——永不説話”的歇後語。此處應按歇後語的基本格式標點,加上破折號。又,從句末“之語”看,“欲效王小二過年——永不説話”當是曾國藩給胡文忠信中的原話,當加引號。

再者,“先是”一語是追述前事的提示語,一般用逗號與所述之事隔開,如卷上“12馮樹堂”條:“先是,道光中葉,夷釁方啟,有陳頌南、蘇賡堂、朱伯韓者,參劾穆相、琦侯、奕氏兄弟,直聲震天下,都中有三禦史之目。”(p.10)此處亦當於“先是”後加逗號。

此段話正確標點應爲:

先是,文正與胡文忠書,言及恪靖遇事掣肘,哆口謾駡,有“欲效王小二過年——永不説話”之語。

11.卷上“28功名有定數”條:

一日,同車過訪,侍御呼予進內診病,診畢,侍御書硯作也歟聖懷四字,囑嵌三篇末及詩中抬頭兩處。……回庽後,李君問吾師有何言語,予以實告之。……李君則嗚咽曰:“嗚呼!此乃予自作自受,豈非天乎!予於初六日早聽宣時,悄至侍御宅,將也歟聖懷四字改作三蓋字,作承題起處,乞師母拆開家人帽簷藏之。……豈非天乎!”(p.25)

按:此是作者記録當時科考舞弊之事。作者與李君拜訪某侍御,該侍御授以舞弊標記,即在“三篇末及詩中抬頭兩處”分別嵌入“也”“歟”“聖”“懷”四字。故此四字當加引號。同理,“三蓋字”中之“蓋”亦加引號。又,“吾”一般不作賓語,而只作主語和定語,故李君所問“吾師有何言語”實乃作者轉述原話,亦須加引號。這段話標點當爲:

一日,同車過訪,侍御呼予進內診病,診畢,侍御書硯作“也”“歟”“聖”“懷”四字,……回庽後,李君問:“吾師有何言語?”予以實告之。……將“也”“歟”“聖”“懷”四字改作三“蓋”字,……。

12.卷下“47奇士被害”條:

今雖冤死,而天下惜之,此其爲德乎爲怨乎?(p.41)

按:此乃作者評價被冤殺的錢東平之語。“此其爲德乎爲怨乎”是選擇問句,當在“爲怨乎”前補問號。原文標點當爲:

今雖冤死,而天下惜之,此其爲德乎?爲怨乎?

13.“50書契聖手”條:

甚至馬上有木架亦可繕摺,此惟軍中有之,稍緩轡寫數行,馳而前復如之,如此數次,摺已繕畢,中途早餐即可拜發,不需時刻也。(p.44)

按:這段話一逗到底,不妥。玩味其意,可分爲四句話,當分別在“此惟軍中有之”“復如之”“摺已繕畢”後改用句號。又“馳而前”後當以逗號隔開。這段話標點當爲:

甚至馬上有木架亦可繕摺,此惟軍中有之。稍緩轡寫數行,馳而前,復如之。如此數次,摺已繕畢。中途早餐即可拜發,不需時刻也。

14.卷下“56潰河事類誌”條:

師曰:“汝不憶《漢書》乎?霍光廢昌邑宣太后令,歷數罪狀,中段一小停曰:‘爲人子當悖亂如是耶?’今日之事即其遺意也。”余始恍然。(p.49)

按:《漢書·霍光傳》載:漢昭帝崩,昌邑王劉賀繼位,霍光因其昏亂而聯名上奏皇太后欲廢之。皇太后詔劉賀,尚書令當著劉賀和群臣面讀霍光等聯名廢劉賀的奏章,皇太后在尚書令宣讀奏章時插話指斥昌邑王劉賀無行:“止!爲人臣子當悖亂如是邪!”[10]此即述此事。“昌邑”指昌邑王劉賀,其後當補逗號。“中段一小停”指尚書令讀奏章,“曰”當是太后所言,故其間亦當補逗號以分別之。此句標點當爲:

師曰:“汝不憶《漢書》乎?霍光廢昌邑,宣太后令,歷數罪狀,中段一小停,曰:‘爲人子當悖亂如是耶?’今日之事,即其遺意也。”余始恍然。

15.卷下“77嚴正成神”條:

囑記室曰:“只可添乘某到省之便一語,不必露干請意。”(p.65)

按:此載黎世序妻弟王某去安徽任職而懇其寄書門生以求關照,黎氏不肯,只於信中委婉表達。文中“乘某到省之便”是信中語,當補引號。這段話標點當爲:

囑記室曰:“只可添‘乘某到省之便’一語,不必露干請意。”

16.卷下“81衣服尚多”條:

每當小春天熱,則上皮下棉,稍涼則下皮上棉,亦有二毛、大毛在上而小毛在下者,又有以羔皮縫之於裏而外仍作棉體者。(p.66)

按:“亦有二毛”後之頓號當改爲破折號。頓號一般“表示語段中並列詞語之間或某些序次語之後的停頓”,而破折号有“標示注釋內容或補充説明”的功能。從文意看,後文“大毛在上而小毛在下者”是解釋“二毛”的,所以這裏要用破折號。原文標點當爲:

每當小春天熱,則上皮下棉,稍涼則下皮上棉,亦有二毛——大毛在上而小毛在下者,又有以羔皮縫之於裏而外仍作棉體者。

以上是我們在讀中華書局標點本《水窗春囈》時的一些札記,希望能對其再版完善有所裨益。不妥之處,請方家們指教。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文學院)

【注释】

[1]據何澤翰《〈水窗春囈〉與〈榾柮談屑〉》(《湖南師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3年第1期,第97—100頁)考證,歐陽兆熊所著爲《榾柮談屑》,金安清所著爲《水窗春囈》,因爲“歐陽筱岑(即兆熊)和金安清常常是同時並提的名字”,“所以《水窗春囈》的排印本把兩人的著作合爲一書”。何先生建議“中華書局如能早日將此二書編印入《近代史料筆記叢刊》中,對史學界將大有好處”。

[2](東漢)許慎:《説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縮影清陳昌治刻本。

[3](清)段玉裁注:《説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縮影清經韻樓原刻本。

[4](宋)陳彭年等編:《宋本廣韻》,北京:北京市中國書店,1982年,影清張氏澤存堂本。

[5](宋)丁度等編:《宋刻集韻》,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縮影北京圖書舘藏宋刻本。

[6](唐)慧琳:《一切經音義》,《中華大藏經》第58冊,中華書局1993年版。

[7](明)梅膺祚著,(清)吳任臣補:《字彙》,明萬暦乙卯刊本。

[8](明)張自烈著:《正字通》,清康熙九年刊本。

[9](清)陳廷敬等編:《增訂篆字殿版康熙字典》,上海:廣益書局,1947年版。

[10](東漢)班固撰:《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94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