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有机理论与场所更新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速，现代化城市建设不断地向历史街区提出改造的需求，旧有的城市形态及构成常常被当作城市新发展的障碍而被拆除掉，“旧城更新”，历史上曾经遭遇了“大拆大建”、“一刀切”的改造，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现代化的冷冰冰的高楼大厦，传统城市的一些文脉肌理被现代化的推土机斩断了，城市因千篇一律而失去特色。而现如今，这种不考虑后果的切断式的改造方式已经不适应城市发展的需求。我们试图以北京市什刹海传统历史街区为例，在有机更新理论的基础上通过调研其发展现状及显现出的一些问题，探讨历史文化街区可持续再生的新路径。

历史文化街区是城市的一部分，是城市历史记忆的展现区域，它反映了一定时期的文化遗存及社会风貌，代表着历史的延续。走进历史街区，可以充分感受到这个街区的历史发展脉络，体会一部鲜活的城市发展史，感受城市的内在与品质。

北京市1999年以来陆续划定了43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什刹海历史文化街区作为北京旧城内一处大面积的开放型旅游景区也纳入保护更新的范围，其一直以来的保护发展情况也更能代表反应北京历史城区的发展状况。近些年来，什刹海地区进行了建筑文物的修复、基础设施的完善、环境的整治等一系列更新方式，而在2015年的评估中，什刹海地区落选，未能进入国家历史文化街区名单，说明其在更新过程中显现出许多新问题。

什刹海地区是具有代表性的历史街区，本节以什刹海历史街区为研究对象具有典型性意义，旨在分析什刹海历史街区现状的基础上，采用有机更新的理论与方法，结合资料收集和实地考察来探讨有机更新的新途径和新思路。

城市更新一直是当前城市发展过程中的重要课题，传统历史街区大多经历了百年风雨，在许多方面都满足不了现代化城市的需要，并且呈现出大面积破败的景象，大量的危旧房也造成了一些安全问题。几十年来，各地政府运用各种方式方法来试图完全改造历史城区，许多观点认为存在的大量的危旧平房对现代化城市的形象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已经完全没有保护的必要，应该尽快将其拆除，应取而代之以崭新的现代建筑。

20世纪90年代，许多商业性的房地产商因为经济利益的诱导而以危旧房改造的名义进行大规模的开发，这样不考虑后果的大拆大建激进式的开发致使城市里大量历史建筑消失，忽略了对历史文化的保护，在这种大拆大建的开发背景下，不但对环境和资源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也破坏了历史文脉。城市正是由于承载了其文化变迁的历史而散发出魅力，而这种简单、野蛮的一刀切式的更新改造给城市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历史街区是城市记忆汇集的地方，历史街区文化是城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文化街区一般具备一定范围的历史遗存以及比较完备的历史风貌。它不光是城市历史文化的重要的物质载体，也是提供居民日常生活的空间领域，能够展现一定历史阶段的传统的社会生活风貌。这些因素也决定历史街区的保护与更新应包含社会、经济、文化、环境等层面的内容。

历史街区的更新不是大拆大建，也不是单纯的修补修复，更新的含义在一定意义上等同于再生和复兴，这种更新既要立足于充满历史文脉的过去，又要着眼于可以触摸到的未来，这种更新的目的在于还原因高速的城市化进程及不恰当的城市更新而逐渐消失的场所精神和文化记忆，从而能够重新展现城市的识别性及独特性，延续城市文化脉络。其中既包括街区基本空间的修复创造，也包括城市社会、文化及历史文脉的延续及城市街区活力的塑造。

随着城市问题的不断显现，国内外许多学者开始对大规模的城市更新改造方式进行了反思与思考，20世纪70年代末，吴良镛教授在领导北京什刹海规划的研究时提出的，即“采用适当规模，合适尺度，依据改造的内容和要求，妥善处理目前与将来的关系——不断提高规划设计质量，使每一片的发展，达到相对的完整性，这样集无数相对完整性之和，即能促进北京旧城的整体环境得到改善，达到有机更新的目的。”其核心思想是根据城市自身发展规律的历史，根据城市肌理按照循序渐进的原则，通过有机更新来保护历史名城的整体环境、文物古迹和传统风貌，以及满足适应当地居民生活的需要，使其“延年益寿”，历史文脉得到延续。

有机更新理论可以看成符合“新陈代谢”的小规模更新措施，就像人体细胞一样，需要经历新陈代谢的过程来不断产生新的细胞来维持生命，同样，历史街区是构成城市的一部分，就像细胞一样是城市的基本单元，一个城市的风貌也往往是通过这些不同的街区所展现的。大到国家的发展、城市的发展，小到历史街区的发展都是一个新陈代谢的过程，只有不断更替才有发展与延续。任何事物都是不断发展的，城市历史也是连续不断创造的，对历史街区的更新与保护也应该是连续不断地投入，去掉旧的不适应现代发展需求的部分，并创造出新的内容，同时这种新的内容应当具备原来的组织结构特征，即在尊重保留原有的城市肌理的基础上对城市街区进行有机更新。

什刹海历史文化街区位于北京市西城区。它毗邻北京的中轴线，包括前海、后海和西海的三个水域和邻近区域，是北京的一处具有开阔水面的开放式街区，许多王府、花园、名人故居都位于区内，展现其丰富的历史文化底蕴，并且什刹海历史文化保护街区是北京城内面积最大，风貌保存最完整的一片历史街区。

金元两代的水利开发促进了什刹海地区的形成，在当时南北方的货物都需要在这里进行中转，功能的原因使这里开始成为大都最大的商业区。到了明朝，通州成为了码头的终点，什刹海地区转而成为娱乐休闲的风景胜地，在清初更成了官吏，乃至皇帝的专属花园，直到清朝中期，商业才开始逐渐恢复，形成了繁荣的市场和庙会。新中国成立前，由于战争什刹海地区曾一度衰落，20世纪80年代以后，北京开展了一系列的重建规划，什刹海的旅游和酒吧街逐渐繁荣起来。

20世纪70年代以来，什刹海区域就加入了更新改造的行列，更新内容主要涉及建筑物的修缮及街区环境的整治，90年代以来，街区开始发展旅游业，增加“胡同游”，“水上游”等项目，21世纪以来，逐渐还原了历史上的一些街区市场，如烟袋斜街、荷花市场等。

近年来，在《北京旧城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规划》等的指导下，什刹海地区取得了一些成绩，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对什刹海地区的历史街道、历史建筑、街道内的文物都进行了修复，从而改善了什刹海街区环境，基本保留了传统的街巷肌理及整体格局，经过改造，使该地区成为北京向全世界展现北京传统历史文化风貌的重要窗口，然而，长期以来由于多方面的因素，什刹海地区也在历史环境、街区文化、生产生活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虽然政府投入大量资金进行了一系列的保护规划，但其发展已经超出地区承载力及功能限制，过度的商业化与历史文化街区的原真性背离，没有反映出其原有的价值特性。在2015年，什刹海地区落选而未能进入国家历史文化街区名单。

在物质更新过程中，拆除了许多具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建筑物；四合院内部加建了许多无序建筑，如图1所示；临街店铺在商业开发过程中缺乏整体的改造规划，随意地改造原有历史建筑，大量采用新材料，与原有街区的建筑外观格格不入，如图2所示；这些没有规划而无秩序的改造方式都对历史街区的原有风貌造成一定的损坏。以四合院为基础的传统建筑文化是什刹海历史街区的主体文化遗产，因此将这种传统的建筑文脉格局保护下来应该是其核心任务。

四合院内无序房屋加建

现代感的临街店铺

居民是延续其历史街区生活形态的重要载体，而社会网格、邻里环境、生活方式所组成的文化氛围是该地区文化不可忽视的一面，代表了这个地区活态的历史文化。居民生活是城市有机更新的原动力，什刹海地区主要代表的是典型的传统院落居住形态，丰富的邻里居住文化也只有依靠传统的四合院建筑、胡同街道以及定居在这里的居民才能更好地留存及发展，在更新改造过程中，大量原有居民被迁出，回迁率也大大减少，因此造成地方文化传承丢失，呈现出无人沿袭的态势。

由于历史街区商业开发能带来直接和巨大的经济利益，政府和开发企业都热衷于此，通过增加商业空间来强化商业职能，从而造成商业开发过度，导致历史街区传统文化氛围的丧失和破坏。

近些年来，什刹海地区形成酒吧一条街如图所示，酒吧街几乎成为环湖地区的代名词，其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人们生活的变化，给当地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和活力。然而，泡吧休闲已经取代了传统的纳凉赏荷活动，成为大部分消费者来此的目的，且酒吧门前频繁出现拉客的现象如图4所示，传统的历史街区氛围完全消失了，并且酒吧街的发展并没有与当地历史文化及居民生活相融合，呈现出相背离的态势，据调查，什刹海当地居民几乎很少到酒吧内进行消费，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和融合几乎没有，致使街区原有功能与居民的互动性与关联性有所减少。同时，酒吧在夜间对周围居民区造成了严重的噪声污染。过度的商业开发带来了大量的客流，造成了交通拥堵，许多游客随意进入民居进行参观，居民生活的私密性受到极大的干扰，传统历史风貌在一定程度上遭到破坏。

什刹海街区内酒街

酒吧门前拉客人员

文化价值是历史街区价值的核心，她的独特的稀缺性是历史街区独具魅力的根本和灵魂。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影响，为了满足不同地方消费者的需求，街区内许多商店所经营的并不是能够体现传统文化的产品，许多店铺的装修装饰也极力向西方靠拢。同时，大量原有居民的外迁导致一些传统民俗及手工艺传承遭到破坏，街区内充斥着一些低端民俗纪念品店，国外品牌连锁店等，仅保留了几家传统店面，而且和南锣鼓巷街区、大栅栏街区等历史街区的商店出现雷同及重复的现象，完全失去了该街区应有的文化特色，阻碍了该街区特色文化的传承及延续。

历史街区是城市街区历史文化的展现，是不断创造、叠加和积累的历史文化的物质载体。它决定了城市将以什么样的新形象呈现，在物质形态方面，应该保持该地区四合院的基本形态和街区肌理，避免“一刀切”式的改造，拆除不合理的临时建造的构筑物，同时避免兴建“假古董”，在一些商业店铺的装修改造中，也应该尽量保持与传统街区风貌的一致性，运用一些传统元素或者老的建筑材料进行改造升级，历史街区的传统建筑和肌理形式最直观地显示了该地区的历史文化特征，因此有必要对历史街区采取循序渐进的更新改造方式，进而最大限度地保护历史街区的文化价值及其原真性，以此来保持历史街区聚落形态的完整性及历史脉络的延续。

在历史街区众多的职能中，居住职能是街区生命传续的根本，历史街区的居住区与一般居住区不同的是仍沿袭着传统的居住生活，展现了城市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因此保留街区原住民、延续街区的居住功能是维护和延续城市传统民居文化的重要基础。

对于这一历史性的生活居住场所，其生活形态不是固定的，因此必须适应街区生活形态的演变和发展，维护原有的居民和社会结构，延续街区传统物质、文化与生活。居民是这个历史街区的主体，居民的邻里之间的交流及与街区之间的关联性展现出活态的街区文化，在其更新改造过程中，城市的文化传承应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从而使街区保持生机和活力。毕竟，建筑是不变的，人是活的，二者缺一不可。只有活态的民俗生活文化与传统院落建筑联系在一起，才能代表真正的北京城。

历史街区的更新应该以文化为核心，积极发展具有代表该街区历史文化特色的相关产业，每个历史街区都会有它每个时代的发展特点，在现代化迅速发展的今天，在历史街区商业发展中可能会出现旧的功能不适应现代城市发展需求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采取功能置换与植入的方式，但是在其新功能发展的同时既要考虑与原有空间格局和建筑环境的适应性，又要考虑对原有文化的传承，注重结合街区原有特点进行定位，结合其传统的商业门类进行升级，积极地发展特色文化产业，积极扶持老字号商品铺，传承民俗技艺，充分展现历史街区的文化特性及魅力，同时也应控制商业开发规模，避免过度的商业化给街区带来的负面影响。

历史街区自身复杂的多样性，决定了其更新方式的多样性，就某个历史街区而言，其内部多样的功能和多元的社会文化也决定了其利用的多样性，简雅各布斯在她出版的《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中强调：“城市作为人类聚居的产物，成千上万的人聚居在城市里，而这些人的兴趣、能力、需求、财富、甚至口味的千差万别，他们之间相互关联同时又相互适应，结果产生了相互复杂且相互支持的城市功能，并形成富有活力的丰富多彩的城市空间，简雅各布斯称这种复杂性为城市的多样性。结合到历史街区来说，街区的复杂性体现在混合居住的社区、新旧交融的建筑群体、居住与商业相结合的平衡体等，面对街区的复杂性，应该采取小而灵活的更新方式来适应错综复杂的街区现状。同时也要注重街区内居民的需求，尽可能多恢复一些公共活动场所，根据当时的一些历史遗存开辟更多的适宜的公共活动空间满足邻里间的以及居民自身的多样化需求，给予居民更多的认识自我认识他人的机会，进一步在居民多样化参与下丰富街区多样化的功能及特征，寻求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的更新方式。城市的发展趋势是不可阻挡，不管哪个街区还是哪个城市哪个建筑，都是在不断变化发展的，历史街区是历史文化展现的重要窗口，每一条历史街区都承载着上百年的历史积淀，一条条街区又构成一座历史城市，保存旧有的历史街区的结构、肌理，促进传统建筑、街区的活力，对于延续城市街区的历史文脉，展现独特的城市魅力是至关重要的。

对于历史街区的更新，新陈代谢是必然选择，采取渐进式的，小规模的微循环的方式进行更新，有利于保护基本的传统的历史风貌，并能够展现城市独特的文化内涵，从而促进历史街区的和谐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