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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研究 总第66卷
1.12.4.2.2 (二)汉字繁简
(二)汉字繁简

文字形体变异,唐兰说:假如归纳起来,实在不外删简改易和变繁的两种。[17]汉字的繁简,指的是汉字在发展过程中笔画和偏旁有所增繁和删简。商承祚在古文字考释过程中对繁简现象多有讨论,如“古文字每省益。省之者如:甲骨文金文示作,商作,言作,例不胜举。增之者如:天甲骨文金文鈢文作,正金文作,平金文作,鬲金文作,可作,其例亦伙。”“笔画增减乃古文字中纹饰之一种,于各体中皆有之。”“纟、丝本一字,体有繁简也。”等总结性的评价均确切不易。

1.论字之繁化

从形体上看,简化是汉字发展的主要趋势,但“就单字结构而论,在二百七十三年之中甲骨文字逐渐趋向繁复,是由简到繁,而不是由繁到简。这也说明汉字在甲骨文时代正在不断的创造、丰富之中。”[18]唐兰将文字的增繁分为三种:一是文字的结构趋向整齐,因是在许多地方添加一些笔画,使疏密匀称[19];二是因为形声字的盛行,在较古文字上面增加偏旁;三是因为文字的书法,成为艺术,常增加笔画或偏旁[20]。商承祚用历史的眼光看待文字的发展,发现并总结了不少汉字繁化现象。

增加形符或声符而造成繁化,如“跽”,甲骨文作诸形,未见从心作者。商氏认为“从止从己,殆即许书之跽字,后世增心耳,”得之。杨树达后补充曰:“己象人跽形,许说非是。忌字从己得声,故己跽二字音同。象形字变为形声,其形声字之类即由本象形字所孳乳,此例往往有之[21]

增加笔画而造成繁化之字,如“聿”之初形作,其“·”即为后世所写之一横。字下部有“·”和“∧”,由是通过增加笔画而造成书写形式上的繁化。“‘天’,甲骨文金文鈢文作,‘正’,金文作,‘平’,金文作,‘鬲’,金文作,可作,其例亦伙。”又如:表数字之一、二、三,甲骨文分别作,《说文》古文分别作,是“加弋而填密之”。钱大昕《汗简》跋云:“作字之始,先简而后繁,有一二三,然后有从弋之弌弍弎,而叔重注古文弌弍弎之下。吾以是知许所言古文者,古文之别字,非弌古于一也。”[22]商氏进一步指出,“殆一二三之字,笔画太简,与它字不能相称,至晚周遂加弋而填密之,是弋乃彣饰也。汉开庙石阙及袁安袁敞残碑,一二字皆作 、,曲其下笔为垂脚,取姿媚与配合之一证,其意与从弋同也。”

商承祚指出“文字由进化而推衍,愈后则愈繁,故籀文详于古文,篆文详于籀文”[23],看到了汉字繁化的现象,并指出汉字繁化的原因为“或取其美观,或以之实空。”[24]这有一定道理。王筠在《说文释例·文饰》中说:“古人造字,取其百官以治,万民以察而已。沿袭既久,取其悦目,或欲整齐,或欲茂美,变而离其宗矣。此其理在六书之外。吾无以名之,强名曰文饰焉尔。”人们为了求得字形的整齐美观,加上了一些无实际意义的符号,因而使文字繁化。当然,繁化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为了字形的美观,而是语义的不断引申发展,造成一字多职。为保证文字表达语言的准确性,往往在初文基础上增加某些表义构件,产生新字,区别词义,从而引起繁化。

2.论字之简省

“图画最初的结构必然比较复杂,经过后人不断的删繁就简,去掉其不必要的部件,保留其突出特点,乃成为轮廓式的线条象形文字。”[25]将汉字形体上的主要变化归结为简化基本符合汉字发展的事实。因为,在使用汉字的过程中,构形简单的字便于书写、易于记忆,总是传承的主流因素。

简化是汉字演变的主要趋势,唐兰在《中国文字学》中说:“文字原来是致用的工具,所以总是愈写愈简单。”[26]梁东汉、王凤阳对此均有详细论述,林沄在讨论“字形历史演变的规律”时,首先提及“简化”[27]。高明总结汉字简化的途径主要有五种:变图形为符号,删除多余和重复的偏旁,用形体简单的偏旁替换复杂的偏旁,截取原字的一部分代替本字,用笔画简单的字体更代笔画复杂的字体[28]。其核心是将复杂的形体简省,把具体的意象转化为抽象简单的符号,使汉字更趋向于“文字化”[29]。汉字简化始于甲骨文,且常和省变结合在一起。这有两方面的事实为证:一是甲骨文本身繁简的事实,释为内证;二是殷金文繁复而甲骨文简省的事实,是为外证[30]

如:“车”,商承祚通过甲骨金文与《说文》籀文比较,指出甲骨文字有多种形体,有辕轭、车厢、两轮俱见之形,也有见辕轭之形,见车厢之形,或仅见车轮之形,繁简之形并存,简省之意已显。至金文则变图形为符号,删除多余的部分,省作形,便于书写,为小篆所本,在文字发展竞争中得以留存至今。

3.论字之分化

字之分化即汉字孳乳。王筠曾提出“分别文”“累增字”等来说明汉字的孳乳、衍生[31]。王宁说:“一个汉字因为引申或假借而造成用法的分化,为了区别,需要分开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字来记录,这组字就是分化字。”[32]字之分化从原因上可分为同音分化和同源分化,从字形来源与形成时间上可分为异体分化与后出分化。商氏所论字之分化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用字需要,在原字基础上增加示意符号以区别原字,如“公卿之卿、鄉党之鄉、饗食之饗,皆为一字,后世析而为三。”[33]二是“古文本一字,为后世写讹而别为二字甚多,幸古谊尚存,乃得证误,俎且其一例也”[34]

如“庸”,王国维认为“庸”即“”,与“(墉)”、“郭”古同为一字。商承祚深以为然,并明确指出三字通用的时代。在王氏所论基础上,列举毛公鼎、国差、召伯虎簋、柏簋盖等金文辞例和字形,又据古字书《玉篇》和《诗经》、《周易》、《礼记》等经典文献,将地下出土资料和纸质文献结合起来,从文字训诂角度进一步论证了“”由于词义的分化而在使用过程中析一为三。类似的例子还有“画划一字,划为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