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籍研究 总第66卷
1.11.1.4

《黔诗纪略》所收《次祁太守顺游西峡韵二首》如下:

溪洞入玲珑,寻山半是空。松篁山鬼路,烟雨水仙宫。人立红尘外,马行苍涧东。忽闻黄太史,诗句落黔中。

溪回见绿树,路转接丹崖。春尽客初到,雨晴山益佳。看花怜少伴,听鸟忆同侪。更待松梦月,照归溪上斋。[18]

《黔诗纪略》于此诗后有按语:

(祁)顺,宇致和,东莞人,天顺四年(1460)进士,为陈白沙高弟。成化间知石阡府,才敏称文守,著《石阡府志》十卷,见《明史》志。西峡山,在镇远府西十里,势若重楼叠阁,有飞瀑数处挂岩端,望若烟绡。[19]

此二诗亦见于《(康熙)贵州通志》卷三十二“艺文”,但于作者未有任何注明。陈田《明诗纪事》丙签卷四于祁顺之下有按语曰:“致和守石阡……尝游镇远西峡山,与兴隆周布政瑛倡和。布政有句云:‘忽闻黄太使,(军按:“使”为“史”之误)诗句落黔中。’其为黔人倾慕如此。”[20]陈田《明诗纪事》多沿袭《黔诗纪略》之说,亦相信此诗是兴隆布政周瑛所作。

《(万历)贵州通志》卷二十二“艺文二”有知府祁顺《镇远游西峡记》、《黔记》卷九“山水志中”有知府祁顺《游西峡记略》、祁顺《巽川集》卷十二有《游平冒西溪记》,此三文实为记同一事而异名,但《(万历)贵州通志》所记最为详赡,故以《(万历)贵州通志》为底本并校以《巽川集》,摘要抄录《镇远游西峡记》一文有关内容如下:

余既游长潭之三日,是为三月上巳,梁石周君暨何健之昆仲各携殽酒,请游西峡,邀余为修禊故事……是日命驾出西郭,梁石与健之溪行,余独取路田阪间。……众欲渡江,呼船未至,乃解衣坐石上。梁石衣葛,余赋诗嘲之,梁石用韵解嘲。既渡江,乃游黄垲,梁石自谓不能舟,升舆先往。……瀑之南岸长崖壁立,其上平坦可居十数万人者,谚所云“十万囤”也。囤之西湾山多洞窍,云雾隐隐,如仙人宫……入郡会,发袖中诗,共得一十六首。顺自念请居石阡已六年,山水之游,岁无一二。今获与诸君探奇览胜,不浃旬而三游焉,非乐事与? 抑是游也,边方宁谧,有太平之庆;良朋盍簪,有文字之雅;登高望远,有忧君怀亲之感,匪直衔杯玩物,流连光景而已。古人游集必有记,顺不敏,效颦而书之。[21]

又查祁顺《巽川集》卷六,有七律《归舟次翠渠韵》《过黄凯》《过十万囤山顶可容十万人故名》等都应该是记此次之游的。尤其是《巽川集》卷四五律《过黄凯溪》:

山色翠玲珑,长厓挂半空。云迷十万囤,路隔九千宫。风景辋川曲,人家瀼水东。凭谁挥妙笔,置我画图中。[22]

此诗与《黔诗纪略》所收《次祁太守顺游西峡韵二首》中其一是次韵之作。祁顺《镇远游西峡记》记同游者有“梁石周君”,即镇远知府周瑛,所以,《黔诗纪略》所录次韵游西峡之诗应是莆田周瑛之作。

又,祁顺《镇远游西峡记》文中记:“梁石衣葛,余赋诗嘲之,梁石用韵解嘲。”莆田周瑛《翠渠摘稿》卷六有《祁石阡嘲予着敝裘依韵解嘲》一诗:

新裘到箧稀,敝裘藏箧久。视旧如视新,心自忘可否。读书慕前哲,晏生是吾友。一裘三十年,见重鲁东叟。[23]

此诗即是记祁顺游记中所说“衣葛”之事,此为明证,故《黔诗纪略》中所载《次祁太守顺游西峡韵二首》中至少第一首是莆田周瑛之作。

当然,因为祁顺与兴隆周瑛在镇远也有过交集,我们可以假设《黔诗纪略》所收《次祁太守顺游西峡韵二首》是兴隆周瑛与祁顺另一次游西峡时所作之诗,但考虑到兴隆周瑛与祁顺之间因籍贯、仕途、官职等差异,两人的交集可能更多是公宴应酬之类的诗歌倡和,像祁顺游记中所描述的可以作诗戏谑的亲密关系应不太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比如,《巽川集》卷六有诗《答兴隆周方伯次韵》:

惜别愁肠日九回,青山迢递有诗来。数缄珍重披云锦,五色光芒烁斗魁。郢下阳春真妙曲,濂溪风月属多才。疏愚独幸承清教,山径蓬茅次第开。[24]

诗中祁顺表达了自己在当地名宿面前的谦卑以及敬重之情,全是客套之语而未见亲近之词。据《黔记》卷九,祁顺除了《游西峡记略》,还有《游铁溪记》《游长潭记》,同游者均是莆田周瑛,而未有提及兴隆周瑛。所以,《黔诗纪略》所收周瑛《次祁太守顺游西峡韵二首》——尤其是第一首——也应该是福建莆田周瑛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