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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研究 总第65卷
1.11.2.3

“劳”在古代有三个读音:1.《广韵·豪韵》:“鲁刀切”,今读lau35;2.《广韵·号韵》:“郎到切”,今读lau51;3.《集韵·萧韵》:“怜萧切”,今读liau35,通“辽”。《说文解字·力部》“劳,勮也。”段玉裁注:“勮,各本从刀,作劇,今订从力。《文选·北征赋》注引《说文》‘劇,甚也’,恐是许书本作勮。用力甚,后因以为凡甚之词,又讹其字从刀耳。”[7]又段注“勮”,“用力尤甚者”,因此,勮字从力不从刀。后来引申为副词“甚”,记作“劇”,段玉裁已经明确指出这是由于字形讹误造成的,在副词“甚”义上,“劇”行而“勮”废。桂馥《说文解字义证·力部》说:“劇也者,当为勮。《释诂》:‘劳,勤也。’舍人云:‘劳,力极也。’”[8]可见段注以“用力甚”作为“劳”的本义是正确的。又“劳”之“用力甚”义,引申出“操劳、劳作”,如《尚书·金縢》:“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之”,因而后来的《孟子》有“劳力、劳心”之说。也用作名词“辛劳”,如《周易·兑》:“说以先民,民忘其劳。”

“用力甚”的“劳”,义为“勮”;“用心甚”的“劳”,义为“忧”。《淮南子·精神训》:“禹乃熙笑而称曰:‘我受命于天,竭力而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何足以滑和?’”高诱注:“劳,忧也。”王引之《经义述闻·礼记下》“劳而不怨”条:“劳,忧也。凡《诗》言‘实劳我心、劳心忉忉、劳心慱慱、劳人草草’之类,皆谓忧也。”[9]无论是“用力甚”还是“用心甚”都言其“多”,“多”则使人“疲病”,因此“劳”又有“辛劳、使辛劳”义,如《诗·小雅·节南山》:“不自为政,卒劳百姓。”马瑞辰说“卒”通“瘁”,亦为“劳”义,“卒劳”犹言“贤劳、劬劳”;[10]陈奂说“劳,犹病也。”[11]又《淮南子·精神训》“使人之心劳”,高诱注:“劳,病也。”《广韵·豪韵》:“劳,倦也、勤也、病也。”“病”则意为辛劳过度。凡“用力过甚”或“用心过甚”都会“使人辛劳”。

从上面分析可以看出,“劳”有隐含义素[甚]或[多],“劳”之“甚、多”义,在一定语境下逐渐显现,如:

(1)公孙鞅之治秦也,设告坐而责其实,连什伍而同其罪,赏厚而信,刑重而必;是以其民用力劳而不休,逐敌危而不却,故其国富而兵强。(《韩非子·定法》)

上例“劳”指“用民力过甚”,与下句“危”对举,以突出其“过度”义。进一步发展出“甚、多”义,与体词性成分连用,多表示程度,如:

(2)此举关风化,谁云别恨劳。(唐·鲍溶《送罗侍御归西台》)

(3)省劳费,去重敛,宽农民,庶几国用可足,民财不匮矣。(宋·王安石《乞制置三司条制》)

与谓词性成分连用,多表示数量,义为“多、频繁”。如:

(4)不须倚向青山住,咏雪题诗用意劳。(许浑《寄当涂李远》)

(5)风吹玉漏穿花急,人近朱兰送目劳。(宋·曾巩《上元》)

“劳”含有“甚、多”义还可以从古注和同族词中得到证明:

1)《国语·越语下》:“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韦昭注:“劳,动而不已也”,“动而不已”正言其用力、用心甚多而致“辛劳”。

2)“痨”从“劳”得声,《正字通》说“今俗以积劳瘦削为痨病”[12],则“积劳成疾”即为“痨”,“积劳”谓“多劳”。

3)《广韵·号韵》:“涝,淹也,或作潦”。《说文》“潦,雨水大貌”。王力《同源字典》:“《晋书·袁甫传》:‘雨久成水,故其域恒涝也。’按,‘潦、涝’实同一词。”[13]则“水多、积水成灾”谓之“涝”。

4)《广韵·豪韵》:“唠呶,喧哗声”;“唠叨,言语啰嗦”,则“声多、言多”为“唠”。

5)《广韵·豪韵》:“簩,竹名,一枝百叶,有毒”,百叶亦谓其多。

由此可见,“劳”含有“多”义是确凿的。《汉语大词典》收了“频繁、繁多”义,而《汉语大字典》失收,王力《古汉语字典》比较谨慎,将“劳”之“过用”义列为“备考”,这实际是从“甚、多”义进一步引申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