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释“虎丘”

《考古》1994年第9期刊载的《先秦戈戟十七器》一文，著录了一件从济南市废旧物品仓库拣选的铜戈，其胡部铸铭文五字，发表者释作“膚(闾)丘子造戟”，谓“膚(闾)丘子”为人名，并引《左传》中的齐臣闾丘婴、闾丘明和闾丘息为证，指出此戟似为齐器。^[18]此说为很多学者赞同。

关于此戈铭文的考释，学界也有不同的意见。《战国文字通论(订补)》释作“ (闾)丘子造戟”。^[19]《山东金文集成》877页、《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16782号释作“ (莒)丘子造戟”。

从铭文格式、字体和铸造风格看，此戈属于齐系兵器无疑。发表者认为“膚丘子”是人名也很正确。董珊先生进一步指出，“膚丘子”的“子”为尊称，位于姓氏之后，略去人的名字。^[20]不过，上举诸说对铭文首字的考释皆不可信。

戈铭首字以发表者公布的拓本最为清晰，作之形。谛审图版，此字的构形很清楚，并不从“门”或从“竹”，与“膚”字形体也有明显差异。其上部从“虎”头甚明，下部笔画虽略模糊，还是可以很容易辨识出“人”形。字从“虍”从“人”，应改释为“虎”。

戈铭“虎丘”是复姓，我们认为可读为“吾丘”。《古玺汇编》3056、3433号著录的姓名私玺“ 丘地”和“ 丘 ”。^[21]玺文中的复姓“ 丘”，谭宏姣先生读为“吾丘”^[22]，正确可从。“ ”为“虎”字变体，因此戈铭“虎丘”读作“吾丘”应无问题。复姓“吾丘”，亦见于齐玺“吾丘卿”(《古玺汇编》4010号)、“吾丘 ”(《古玺汇考》308页)。

“吾丘(邱)”，古书或作“虞丘(邱)”，《通志·氏族略三·以邑为氏》“吾邱氏”条下谓：“吾音鱼，即虞邱氏也。”值得注意的是，《世本·氏姓篇》：“虞邱氏，齐采邑。”《路史·国名纪一》：“虞丘，世本又有梁丘虞丘，皆齐采地。”由此可知，齐国公卿大夫有食采于虞丘(邱)者，子孙因以为氏。齐系兵器铭文和玺文中的复姓“吾丘”，与齐国公卿大夫的采地虞丘是否有关，尚待进一步研究。

附记：在本文待刊期间，读到周波先生《齐鲁系铭文研究(五题)》一文(待刊稿)，其第五则“说‘莒之造戈’及其相关问题”也指出 (莒)戈为重复著录，并且对此戈铭文作了重新释读。请读者注意参看。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注释】

[1]基金项目：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博士创新资助项目“东周山东地区诸侯国金文整理与研究”(CTWX2016BS006)。

[2]李鸿雁：《叔孙氏及其铜戈》，《管子学刊》1999年第1期，第92页。

[3]井中伟：《早期中国青铜戈·戟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217页；孙刚：《东周齐系题铭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第154、569页。

[4]张连利等编：《山东淄博文物精粹》，济南：山东书画出版社，2002年。

[5]陈青荣、赵缊：《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集》，济南：齐鲁书社，2011年。

[6]黄浚：《尊古斋古兵精拓》，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

[7]刘雨、卢岩：《近出殷周金文集录》，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

[8]钟柏生、陈昭容、黄铭崇、袁国华：《新收殷周青铜器铭文暨器影汇编》，台湾艺文印书馆，2006年。

[9]山东省博物馆：《山东金文集成》，济南：齐鲁书社，2007年。

[10]吴镇烽：《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

[11]巴纳、张光裕：《中日欧美澳纽所见所拓所摹金文汇编》，台湾艺文印书馆，1978年。

[12]严一萍：《金文总集》，台湾艺文印书馆，1983年。

[13]林清源：《两周青铜句兵铭文汇考》，台湾东海大学硕士学位论文，1987年；林清源：《两周青铜句兵铭文汇考》，台湾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12年，第229页。引文以后文为准。

[14]董珊：《战国题铭与工官制度》，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2年，第200页。

[15]张振谦：《齐系文字研究》，安徽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年，第57—58页。

[16]张振谦：《齐鲁文字编》，北京：学苑出版社，2014年，第1525页。

[17]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195页。

[18]于中航：《先秦戈戟十七器》，《考古》1994年第9期。

[19]何琳仪：《战国文字通论(订补)》，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90页。

[20]《战国题铭与工官制度》，第202页。

[21]吴振武：《〈古玺汇编〉释文订补及分类修订》，常宗豪主编《古文字学论集(初编)》，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吴多泰中国语文研究中心，1983年，第511、515页。

[22]谭宏姣：《战国古玺文考释两篇》，《考古与文物》2000年第4期，第88—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