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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大师散文坊 青春是一场伟大的失败
1.27 痛苦和温情
痛苦和温情

写信。当条件允许的时候,我都会鼓励大家写信,有需要的时候我也会为他们写各种信(包括情书,很温柔的那种)。当我差不多一口气写完我的日记时,我又开始为另一位病人写信,那是写给他妻子的。这位病人来自康涅狄格州第17兵团,H连队。他2月17日刚从温德米尔角回来,被安置在军械库广场这儿的H病房。他看起来很聪明,带着外国口音,黑色的眼睛和头发,原本是希伯来人。他想发封电报给他的妻子,她在康涅狄格州的新迦南。我答应帮他传递消息,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坐下来给他的妻子写了一封信,并且立刻把它送到邮局。他害怕他的妻子会因为担心他而特地赶过来,他不希望她这样做,他坚信自己可以好起来。

1月30日,星期六。下午,我去了坎贝尔医院。正好赶上病房清洁,给病人们换干净衣服的场面。彼时,六号病房里的病人正在穿衣或是被穿衣,有的上半身裸露着,相互逗乐。衣服、内裤、床单,到处都是,这是在为星期天做准备。我给了其中一个病人50美分。

2月4日,星期三。我去了军械库医院,从D病房一直走到E病房,一个没落。我为有需要的人提供了纸和信封。和往常一样,我发现很多人要写信,于是我又写了很多信。我遇到两三位布鲁克林第14兵团的士兵,和他们聊了会儿天。在D病房,正好遇见一个可怜的家伙在接受手术,他遍体鳞伤,情况十分危急,手术正是要从他的伤口中取出一些骨头碎片。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没有打麻药,极其疼痛。但这位战士在手术开始后一声没吭,并且硬撑着没有睡,尽管这看上去好像有点浪费时间。他已经以同样的姿势静静地躺了很久很久(不仅是几天,而是有几个星期了),那棕色的脸庞,毫无血色,双眼透着坚毅——他是纽约兵团的一员。他的床边聚集了一群外科医生、实习医生以及护士,我觉得这是为了让整个手术以一种温柔的方式完成。我还看到一位妻子坐在丈夫的病床旁边,她的丈夫得了伤寒,情况非常危急。我还遇见一位母亲,她守在儿子身边。她告诉我,她有七个孩子,这是她最小的孩子。这是一位开朗、和善、健康、温柔的母亲,年纪不算很大,头上戴着顶帽子,穿着居家服,她给整间病房增添了温馨。我很喜欢E病房里的女护士。我注意到她在一位可怜的伤员身边守了很久,那位伤员旧疾未愈,早上又突发大出血,简直是雪上加霜。这位护士一直耐心地、温柔地帮他止血,当他咳出血时,她又拿布在他的嘴边接住。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只能将头歪向枕头一边。

病房里还有一位年轻的纽约人,他长着一张明亮英俊的脸庞,他在布尔溪战役中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已经在这里躺了几个月。子弹从前面击中他,就在肚子下方,穿过膀胱,从后背穿出。他遭受了很多痛苦,连续几周,他的伤口都在慢慢地一点点地流着血和脓水,算起来他几乎一直都躺在一个水坑中。此外,他还遭遇了一些其他的不幸。他心地十分善良,目前恢复得不错,就是嗓子不太好。我给了他一些薄荷糖,外加一两个其他小物件,他还是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