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平

《吕氏春秋》一书，自《汉书·艺文志》以来，在历代目录书中皆被隶之杂家，且被视为先秦杂家著作的一个标本。《汉书·艺文志》“序”杂家曰:

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

《汉书·艺文志》著录的先秦杂家著作，共八家二〇三篇。但这些先秦杂家著作，除“《吕氏春秋》二十六篇(班固自注:‘秦相吕不韦辑智略士作。’)”流传至今之外，其余皆已亡佚。故今人论先秦杂家之思想，实多有赖于是书。

只是《汉书·艺文志》既未对《吕氏春秋》的思想特点作任何说明，其“序”杂家学说之言，似乎也存在着某种模糊不清之处。如它虽然指出了杂家有“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的“所长”，但却并未指出其相应的“所短”之所在;而是转而批评杂家中有一部分“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仿佛杂家的“所短”并非是所有杂家本身所具有的，而只是在其中的一部分“荡者”那里才存在。这就无形中将杂家分成了所谓“荡者”和“中正者”两派，给人的印象是，只有杂家中部分“荡者”的著作才存在“漫羡而无所归心”的问题，其他的杂家著作皆是“中正者”之“所为”，自然就都是“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的“所长”了。

具体到《吕氏春秋》一书，《汉书·艺文志》也只是说它是“秦相吕不韦辑智略士作”，同样并未对其思想特点作出任何说明。那么，帮吕不韦辑《吕氏春秋》一书的那些人，是杂家中的“荡者”还是“中正者”呢?如果他们都是些“荡者”的话，那《吕氏春秋》一书自然就是“漫羡而无所归心”之作了;如果他们都是“中正者”的话，则《吕氏春秋》无疑就是一部“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的著作了。因为班固在《汉书·艺文志》的自注中已将帮吕不韦辑《吕氏春秋》那些人称为“智略士”，故他们即使不能算是杂家中的“中正者”，显然也是不能划入“荡者”之列的。这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在研究《吕氏春秋》一书时，首先应该给《吕氏春秋》定下一个总的基调，即《吕氏春秋》一书并不是一部“漫羡而无所归心”之书，而是一部“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的杂家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