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屈大均

悲落叶①，叶落落当春②。岁岁叶飞还有叶，年年人去更无人。红带泪痕新③。

悲落叶，叶落绝归期。纵使归来花满树，新枝不是旧时枝。且逐水流迟④。

注释

①落叶：由物及人，隐喻妻子亡故。②落当春：叶落于春，喻妻子早亡。③红：此处指泣血，或泪尽继之以血。④“且逐”句：希望载着落叶的流水慢慢流，以便追逐流水再看落叶。喻对故妻之留恋追怀。

今译

悲落叶啊，叶子凋落的时候竟是三月阳春。年年叶子飘落年年还再会生发新叶，自从伊人一去啊年年却再没有归人。令我永哀长哭泪痕之中带血痕。

悲落叶啊，叶子凋落后就不会再回到树枝。纵然明春归来绿叶满枝繁华仍满树，但那些新枝啊却已经不是旧时之枝。流水落叶慢慢走让我多看片时。

心赏

法国的大作家雨果曾说：“人生是花，而爱便是花蜜。”而刻骨铭心的爱情呢，可以说花朵虽已凋谢，而花蜜犹存。那些真挚动人的悼亡诗就是如此。屈大均的《梦江南》全词以由物及人的比喻结撰成章。叶落还可再生，人亡不能复活，物是而人非，句句写落叶，处处喻亡妻，是悼亡诗中构思新颖的别出心裁之作。其中的重字、叠词和句式的反复，有如悲怆的不能自已的自白与自诉，更是一唱三叹，增强了全诗的以情动人的力量。清人况周颐《蕙风词话》说此词“无限凄婉，令人不忍寻味”，信然。

同是一张五弦琴，不同的身手弹出的是高下有别的乐曲，同是以诗的形式抒情寄慨，结果却有优劣不同。好诗除了感情的真挚与深广度，还有赖于构思、意象、语言等方面的才华。在众多的爱情的悲歌与挽歌中，屈大均的《梦江南》是令读者记忆深刻的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