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元稹

昔日戏言身后意①，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②，针线犹存未忍开③。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④。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注释

①身后意：原先揣想的死后的情和意。②施：施舍，给予。③针线：做衣裳的针线，也可代指衣物。④“也曾”句：梦见妻子后，去庙宇布施钱财祈求冥福。这是古人的迷信和一种精神安慰。

今译

过去开玩笑时所说的死后情与事，今天真的是一一都浮现到眼前来。你的衣裳施舍给人看看将要穷尽，亲手用过的针线却封存不忍打开。怀想旧情尚且怜惜你的丫环童仆，也曾因梦境而替你祈祷捐赠钱财。我的确知道死别之愁恨人人难免，但贫贱相依的夫妻却更百事伤怀。

心赏

此首与前一首都重在“悲君”，但落笔却各有侧重。前一首着重写“百事乖”，本篇着重写“百事哀”，睹物思人，情何以堪。“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这是对人生普遍情境的一种概括，人生匆匆，流光杳杳，转眼之间青丝变成了白发，许多少年夫妻尤其是中年伉俪都如此“戏言”过，也曾“都到眼前来”地经历过。至于“贫贱夫妻百事哀”呢？许多经历过种种人生困境与磨难的夫妻，恐怕也都会感同身受吧。

韦丛去世后的元和六年，元稹在被贬为江陵士曹参军之后，又作悼念亡妻的《六年春遣怀八首》，其中一首写韦丛旧日给他的书信：“检得旧书三四纸，高低阔狭初成行。自言并食（并日而食，两天并作一天或两顿并作一顿，生计艰难不以为意。——引者注）寻常事，唯念山深驿路长。”同是睹物生情，也同是运用口语和白描，感情深挚而字字句句敲响读者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