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　邶风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①。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②！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③。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④。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⑤。

我思古人⑥，俾无兮⑦。

兮绤兮⑧，凄其以风⑨。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注释

①里：在里面的衣服。②曷（hé）：代词，意为何时，什么时候。维：语助词。已：止。③裳：下衣，形如裙，上古男女均着此。④亡：一说通“忘”，一说停止。⑤女：代词，第二人称，相当于汝。治：治理，整理。指缝纫制作。⑥古人：即故人，指故妻。《古诗·上山采蘼芜》：“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⑦俾（bǐ）：使。訧（yóu）：同“尤”，过失。⑧絺（chī）绤（xì）：细葛布与粗葛布，做衣裳的材料。⑨凄其：同“凄凄”，寒凉之貌。

今译

绿色衣啊绿色衣，绿衣在外黄在里。我心忧啊我心伤，忧伤无尽何时已？绿色衣啊绿色衣，绿色衣啊黄的裳。我心忧啊我心伤，这份忧伤怎能忘。绿色衣啊绿色丝，绿丝是你亲手治。睹物思人想故妻，帮我使我少过失。葛布有粗也有细，穿着身上风凄凄。睹物伤情念故人，事事都合我的意！

心赏

在中国古典诗歌的长河中，专门悼亡妻子的“悼亡诗”是一条特异的支流，留下了许多令人读来无限低回的永不凋谢的浪花。追波溯源，其源头就是诗经中的《邶风·绿衣》。《绿衣》是中国古典诗歌史上最早的悼亡诗，是后代悼亡诗所参照的最原始的蓝本。

“绿衣黄裳”原为妻子所制，如今人亡物在，物是人非，睹物思人，不胜伤悼。这种见遗物而思故人的心理，是芸芸众生所共有的超越时空的普遍情结，后代诗人对此也多有表现，如晋代潘岳的有名的《悼亡诗》三首，被称为文人悼亡诗之祖，其取材角度与表现手法，就均受到《绿衣》的影响。而元稹的名作《遣悲怀》（三首）之中，也有“针线犹存未忍开”之辞，而后唐牛希济的《生查子》虽是写进行式而非过去式的恋人之情，不也有“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之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