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苏曼殊

乌舍凌波肌似雪②，亲持红叶索题诗③。

还卿一钵无情泪④，恨不相逢未剃时⑤！

注释

①本事诗：作者在东京时，与艺伎百助眉史往来有情。《本事诗》十首即写这一段情缘。②乌舍：印度神话中侍宴诸神的神女。此处指百助眉史。凌波：步态轻盈之貌。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③红叶题诗：唐僖宗时宫女韩采蘋因红叶与书生于祐结为夫妇。此处指百助眉史以红叶索诗表示爱情。④钵：僧人用以化缘的器皿。⑤剃：佛门戒律，出家前要剃除须发，披上袈裟，故称出家为“披剃”。唐诗人张籍《节妇吟》：“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今译

她步履如风行水上肌肤如同白雪，纤纤素手拿着一片红叶要我题诗。我只能回赠你一钵无情的眼泪啊，恨只恨相逢不在我没有剃度之时！

心赏

本诗是苏曼殊的组诗《本事诗》之六。他的这一组诗，是写给于他有情的日本色艺双胜的歌伎百助眉史的，时在1909年春天，地在日本东京。此时作者已经出家，他对“神光离合，不可逼视，璧月琼花，犹不足以方其明冶也”（作家周瘦鹃读百助眉史小影之语）的百助眉史也未免有情，但他又严守佛门的清规戒律，人神交战的结果，就诞生了九曲回肠的本事诗，表现了这一僧俗之分构成的爱情悲剧。后两句从唐诗人张籍《节妇吟》之名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化出，运用之妙在乎一心而自成痛语焦句。说是“无情”，其实是深情一往，如纳兰性德之言：“人到多情情转薄。”苏曼殊生当晚清，才冠一代，奈何情长命短，如划亮长天的一颗流星。

陈独秀是苏曼殊的好友，也颇富诗才，他曾和苏之《本事诗》十首，对此诗的和作是：“目断积成一钵泪,魂销赢得十篇诗。相逢不及相思好,万境妍于未到时。”流光容易把人抛，时间已过去了一百多年，鱼龙早已巨变，观念早已更新，现代人如果有此艳遇，既写不出苏曼殊这样才情双胜的诗，也不会以苏曼殊作为坐怀不乱的榜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