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李商隐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①，麝熏微度绣芙蓉②。

刘郎已恨蓬山远③，更隔蓬山一万重④！

注释

①金翡翠：以金线绣成翡翠鸟图样的帷帐。②麝熏：古代富家常以名贵香料熏衣服被帐。绣芙蓉：绣有荷花图案的被褥。③刘郎：据东晋葛洪《神仙传》记载，东汉时刘晨与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仙女留居半年，还家后已历七世，复寻仙境则不可至。④蓬山：传说中的海上神山蓬莱山，泛指仙境，本诗指女子所居之地。

今译

她空说来相会其实别后就再不见影踪，我久候楼头直到残月西斜敲响五更钟。因远别而结想成梦暗中哭泣无法自止，一梦醒来匆匆提笔写信墨汁尚未磨浓。朦胧烛光半罩着绣有金翡翠鸟的帷帐，芬芳的麝香微微透过被褥上绣着的芙蓉。我像古代的刘郎本来已恨蓬山遥远啊，何况她现在更远隔着那蓬山千重万重。

心赏

无题诗，是李商隐所独创的一种诗歌体式，影响深远。他以“无题”为题之诗，前后写有多首，写作时间不一，但大多是表现男女的爱情特别是相思之情，当然也许另有他在政治上仕途上希望与失望的寓意寄托。本书所引之无题诗乃是组诗，一共四首，此为第一首。他的《无题》诗诗旨朦胧，手法新颖，常用象征与暗示，刺激读者参与想象，虽为古典，却颇具现代诗特别是现代象征诗派的韵味。

本诗也是如此，有佳篇更有佳句，如“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如“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读之神魂飞越，诵之口颊生香。犹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负笈京门，初上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亲炙先师李长之教授讲授《中国古代文学史》如坐春风。复见他在《光明日报》发表应约而急撰的论李商隐的大文，题目即为顺手牵来之“书被催成墨未浓”，虽为另行化用，却妙不可言，捧读时的惊喜之情，虽六十年流光杳杳犹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