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李益

嫁得瞿塘贾①，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②，嫁与弄潮儿③。

注释

①瞿塘贾：瞿塘，瞿塘峡，在重庆奉节一带，代指为当时商业中心之一的夔州。贾（gǔ）：商人。②潮有信：潮水涨落有时，故称“潮信”。③弄潮儿：弄潮者。弄潮为古代的一种水上游戏。“儿”古读如“倪（ní）”以押韵。古文中“倪”与“儿”通，指弱小、初始。

今译

嫁给远去瞿塘峡做生意的商人，回回延误约定的归期使我失望。早知道潮水来去涨落有信，不如嫁给那依时去弄潮的儿郎。

心赏

前两句写“误”是实，是现实的描绘，后两句写“不误”是虚，是想象的飞腾，由“朝”而“潮”，妙在谐音之一线相牵，正因为有这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痴想，此诗才成为千古绝唱。明代钟惺与谭元春合编之《唐诗归》说：“荒唐之想，写怨情却极真切。”清人贺裳《载酒园诗话》说得更好：“诗又有无理而妙者，如李益‘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此可以理求乎？然自是妙语。”如果诗中处处讲“理”，只能放逐或扼杀“诗味”。

好诗不仅有所谓“无理而妙”，而且有所谓“愈无理而愈妙”。宋代张先《一丛花令》中说“沉思细恨，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沉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竟然是如此不可理喻的结论，真是诗意盎然。当代诗人叶文福的爱情诗《墓碑》的起句是：“我是你坟前的一块墓碑，把你芬芳的名字刻在我的心间。”真是铭心刻骨之情，化为匪夷所思之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初，在北京西苑宾馆举行全国新诗颂奖盛典，叶文福以《祖国啊，我要燃烧》一诗获奖，会议期间他曾对我提及《墓碑》之上述两句，自云“可以和普希金的诗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