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黄景仁

唤起窗前尚宿醒①，啼鹃催去又声声。

丹青旧誓相如札②，禅榻经时杜牧情③。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④。

云阶月地依然在，细逐空香百遍行。

注释

①宿醒：醉酒而过夜后仍神志不清之貌。②丹青：即丹砂和青雘（huò），两种不易褪色可制颜料的矿物，故常以之喻坚贞的爱情。相如札：汉代司马相如的书信与诗作。见前司马相如《琴歌》注。③禅榻：僧人坐禅的床。杜牧情：杜牧《题禅院》：“今日鬓丝禅榻畔，茶烟轻飏落花风。”谓情爱已矣，心事成空。④三生：佛家语，即“三世”，指前生、今生、来生。

今译

窗前唤醒还带着昨夜的酒意神思朦胧，杜鹃鸟那“不如归去”的啼啭一声又一声。丹青写下的坚贞不渝的誓言宛然犹在，但经时历日人已参悟禅机心事已成空。别离后两地相思空然如同不绝的流水，重游旧地前尘如梦似已过了漫漫三生。从前晴云丽月照临的幽会之地仍如故，我寻觅她的余香一遍一遍地徘徊独行。

心赏

在中国诗史上，黄景仁是继李商隐之后最优秀的爱情诗人，他的作品为中国古典爱情诗增添了新的光谱与光彩：感情深沉高洁而多东方式的悲剧情调，用典恰到好处而语言不失洗炼清华，对难以为继的律诗艺术作了新的创造。读此诗如品佳茗，如饮醇醪，令人余味绵长余香满口而醺然欲醉。

黄景仁年轻时遭遇过两次爱情，但有情人都未能终成眷属。《感旧》（四首）就是写其中的一次，大约作于乾隆三十年（1768年），诗人年方弱冠。名作家郁达夫的小说《采石矶》写的就是黄景仁的爱情故事，他将此诗系于乾隆三十年，则诗人更年轻，不知郁达夫何所据而云？总之，人生最难忘怀的是初恋，如同少年时品饮第一杯美酒，香远益清，味久益醇，不论后事如何，总之能引起当事人温馨而不免惆怅的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