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黄景仁

大道青楼望不遮①，年时系马醉流霞②。

风前带是同心结，杯底人如解语花③。

下杜城边南北路④，上阑门外去来车⑤。

匆匆觉得扬州梦⑥，检点闲愁在鬓华。

注释

①青楼：此指豪华富丽的楼房。②年时：当年，那时。流霞：神话传说中的仙酒，后泛指美酒（见《抱朴子·祛惑》）。③解语花：原为唐玄宗李隆基赞美杨贵妃之词，后以之喻美人（见唐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④下杜：地名，在陕西长安县南故杜县西。⑤上阑：即“上兰”，在长安城西，与下杜均为长安繁华之地。此处代指女子居所附近。⑥扬州梦：杜牧《遣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作者借指自己过去的情缘绮事。

今译

远望无遮的大道旁那高楼就是她的家，当年楼前系马我和她曾一起共醉流霞。衣带打成回文样式的同心结风中飘动，高举的酒杯她娇艳的容颜像解语之花。她的居所靠近那下杜城边和上兰门外，贯通南北的道路上常常驰过我的车马。岁月匆匆啊醒来原是一场成空的绮梦，查点无限的愁思都在我那鬓边的白发。

心赏

黄景仁是清代才华横溢的诗人，其作品的深情至性、隐喻象征乃至他最擅长的七绝七律的形式，都颇得李商隐的流风余韵。其爱情诗与李商隐的爱情诗一起，可说是中国古典爱情诗前后辉映的两大瑰宝。只可惜他贫病交迫，有志不酬有才不展而华年早逝。组诗《感旧》写作者年轻时的一次恋情，具体情事已不可考，也不必考。诗的情境朦胧而非坐实，反倒可以刺激读者的想象的积极参与。现代名作家郁达夫，即据此诗敷演为小说名篇《采石矶》。

黄景仁的爱情诗，诗情纯美，多表现对往昔恋情的追怀与珍重，而非用情不专者的轻薄与轻狂。读其诗，令我们想起俄国大诗人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此诗有多种中译，下引为老一辈翻译家戈宝权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初的译文，我年轻时一读难忘：“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心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忠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爱你，像我一样。”